第27章 谢弟，抓着了！

王一秤给邹泰倒了一碗茶水，他明日还得经义补写，酒肆女儿酿自然落在胡秀才和谢向京碗里，“邹学子你就把心揣回肚子里，知道他人科举却这般，看老子明天不扒了他们的皮。”

邹泰捧着粗瓷茶碗手首哆嗦，“使不得使不得......我就一穷读书的，怎敢劳烦两位差爷.....”

不等他说完，王一锤首接打断他，夹了块肥腊肉塞进他的碗里，“啥差爷不差爷的，咱哥俩在县衙当差，不就为了县尊大人解忧？你喊咱家韫之一声弟，便是咱兄弟俩的哥，你就安心考试，咱还非得给你办成咯不可。”

“对了韫之，后日再复可有把握？”胡怀礼垂首小声询问。谢韫之正吃着血豆腐，闻声抬头，“经义和律赋倒也熟练，叔父不少教我，至于策论～”

顿了顿，拿起女儿酿给胡怀礼倒了一杯碗酒，“叔父让我多琢磨《大吴会典》里的州县实务。”

经义题只要紧扣时代需求，再结合历史上贤君的治国策略，为当下的民生之利提出见解，至于律赋，抓住五大要素，严守格律，立意深刻，用典精妙，辞藻华丽，结构严谨。

这个时候，叔父浮夸的写作风格就完全能胜任了，好些个吹彩虹屁的辞藻他听都没听过。

至于策论这个大题，也是需要贴合主考官政治上的偏向，这就是谢韫之需要了解隋县令喜好的原因。

有些主考官喜欢高谈阔论，有些喜欢脚踏实地，有些喜欢改革创新，有些喜欢墨守成规，三道题中，数它最难搞。

“你倒不让人操心，明日我得去县衙门口守着，万一邹泰想不通一头撞死，我倒落了晦气。”胡怀礼吱溜灌了一口酒。

另一处，范家老宅，老太爷范承安慢悠悠喝着茶，目光偶尔扫向跪在身前的平财，“兴修当真有把握？复核不是小事，那可要惊动整个江南行省！”

“老太爷，平日里少爷读书很用功您是知道的，怎会初复仅仅一十一名，范氏族学有谁能比得过少爷。”

这话倒不假，几个儿子都不争气，花钱捐了个闲职，范兴修是众多孙子中最为出色的，颇有当年自己和大哥之姿，若有人从中作梗，真当他们平迁范氏死了吗！

“行了起来吧，不过此事万不能由我范家来做，你去告知兴修，要做也让外人来做。”

当夜，一匹快马从范家老宅中驶出，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江南行省督学衙门设在苏州府，当一封来自荣县检举信递到督学欧阳默案头时，己经次日申时。

欧阳默谢检举信，指尖在‘恳请调卷复核’几个字上搓出褶皱。

默默叹了口气后，忽然笑出声，对一旁的书吏道：“本官记得荣县县令是隋建明，此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怎会在任上闹出这档子事。”

书吏低头不语，欧阳默提起笔，“被县中学子实名检举，不得不上报啊。”等墨汁干了，连同范承安密信，一同被卷入竹筒，封蜡时特意压了“江南行省督学府”铜印，

“去备快马，连夜送往京城礼部。”欧阳默唤来函使，“你在京城等着，若得到礼部答复，快马加鞭尽快赶回。”

若是隐名他懒得管也不会理，大吴立国百年，倒是第一次听闻学子实名检举，不得不重视。

他不能拿自己的前程赌，若查证荣县科举舞弊，那么功劳一件，若这位学子信口雌黄，倒也找不到他头上，陛下只会斥责这位学子，他不过是小心谨慎的督学而己。

酉时的衙门前，这次来看榜的人更少了，入了上卷的学子大部分都躲在客栈里温习书中内容，街上不似前几天那么热闹。

从考场出来时邹泰本来信心满满，越到酉时越心慌，小腿肚还有点抽抽。

“谢弟快扶着我，我不敢看榜，你帮我看看我是否在榜？”白色经义补写榜单刚刚贴在榜架上，谢韫之看见他的手抖得跟患上帕金森似的，“邹兄，你好歹要告诉我号房吧，不然我怎么给你看？”

邹泰脑子一片空白，做了几次深呼吸后这才想起是多少，“黄字西号。”

得到号房，谢向京和胡怀礼一个字一个字看得非常仔细，不到半盏茶功夫，谢韫之率先看见‘黄字西号，第一十八名。’旁边还批了小字，‘言有物，情有理，可进再复。’

“诶诶诶，邹兄，”谢韫之伸出手向旁边抓去，没想到到抓了空，转身看过去，却见邹泰蹲着身子，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抖动——他又过了！

“邹学子！”谢向京走过去拍他的背，胡怀礼花了一个铜板在附近买了一碗茶，递给他，“第十八名啊，再复好好考，说不定能进前五十，当年我经义补写将将考进一百名！”

“我，我知道......”邹泰抬起头，眼角挂着泪，又哭又笑的脸像极了绽放的菊花，“学生爹娘去世的时候说，当初让我走科举是最不该的路，可学生明白，除了科举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嘲笑学生奚落学生，学生......”

他越看越像范进中举前，邻居亲戚朋友说得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那些人巴不得看笑话，让某人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夜里，荣县下了一场大雨，再复这天终于不再那么闷热，一早跟着叔父等在考场外，谢韫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人在看自己。

果不其然，左右观察后，目光落在不远处——范家马车，车帘掀起一角，露出范兴修铁青的脸，不过是十二岁少年，眼中戾气跟谢韫之当了他后爹似的。

老气横秋的，一点都不可爱。

和前两场流程一样，擂鼓开考，衙役举题牌，这次再复谢韫之没有第一个交卷，三篇小作文是有字数要求的，经义题洋洋洒洒写了一堆，

写律赋题时，谢韫之突然觉得自己就是拍马屁小能手，把当今天子好一顿乱吹。

策论费了他不少时间，这玩意儿一不小心容易踩雷，就比如他在竹屋写过按律当士农优先，然人人亦为国之民，宜计口授粮，无分贵贱，使鳏寡孤独各得其所，结果精准踩雷。

三道题检查誊写完毕差不多己经到了酉时，交完稿纸和试卷刚刚好大门开了，让谢韫之很意外的是，邹泰居然比他早出来，正站在树荫下和王家两兄弟攀谈。

“谢弟，抓着了，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