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炼药的背德感

星辉小队离开后的日子，小楼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却又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气息。

玲的变化是显著的，她像一株久旱逢甘霖的幼苗，拼命汲取着魔法知识的养分。

那本《基础魔法大全》几乎从不离手，指尖勾勒符文的光点也愈发稳定，虽然微弱，却带着顽强的生命力。

她不再需要时刻黏在李玄身边，甚至能独自在客厅冥想，只是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随李玄的身影，白金色的眼眸深处，沉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某种隐秘的渴望。

然而，夜晚依旧是玲的禁区。

当黑暗笼罩瓦拉镇，小楼陷入寂静，那份被白日魔法练习暂时压下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和孤独感，便会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再次将她淹没。

那个属于自己的房间，空荡、陌生，窗外的风声都像是魔鬼的低语。

于是，这天深夜。

熟悉的、如同小猫挠门般的窸窣声再次在李玄门外响起。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月光般的白发在黑暗中流淌。

玲抱着枕头，赤着双足，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白色亚麻睡裙，那只孤翼微微颤抖着。

她像一缕幽魂，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站在床边，白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无助和祈求的光芒，定定地看着床上熟睡的李玄。

李玄其实在她推门时就醒了。他睁开眼，无奈地看着床边那抹纤细脆弱的身影。

月光勾勒着她精致的侧脸，长长的白色睫毛下，那双白金色的眸子盈满了水汽，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易碎的美丽。

她紧抿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但那无声的恐惧和依赖，比任何哭诉都更具穿透力。

李玄的心，终究还是软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掀开温暖的被窝一角，往里挪了挪。

“上来吧。”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如同得到了赦令，玲几乎是扑了上来，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急切和冰凉，紧紧贴在了李玄温暖的身侧。

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臂弯，贪婪地汲取着那令人心安的气息，身体因为后怕和激动而微微颤抖。

那只孤翼温顺地覆盖住自己，仿佛找到了最后的港湾。

李玄伸出手臂，习惯性地环住她单薄的肩膀，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

“睡吧……”他含糊地低语，闭上了眼睛。

臂弯里的冰凉身体渐渐被暖意浸润，颤抖平息，呼吸变得均匀悠长。

黑暗中，李玄却没有立刻入睡。他看着玲近在咫尺的、毫无防备的睡颜，那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面容，心中却翻涌起一个酝酿了数日的念头——那个从传奇炼金传承中看到的配方：【神圣光明亲和药剂】。

配方的主材之一，正是蕴含纯净光明神性的血液！

而玲，虽然血脉有缺陷，但她残存的天使血脉，无疑是这世间最接近“纯净光明神性”的存在之一！

这个念头如同藤蔓缠绕着他。

为了艾米莉娅！为了提升她作为牧师的天赋和力量，让她在未来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更安全！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也足够。但看着怀中熟睡、如此依赖信任自己的玲，一股强烈的负罪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取？还是不取？

挣扎如同无声的战争，在他脑海中激烈交锋。

最终，对艾米莉娅未来的担忧和对力量的渴望，压倒了那汹涌的负罪感。

“只取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不会对她有太大伤害的……”

李玄在心中反复说服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减轻罪恶。

他小心翼翼地抽回手臂，动作轻缓到极致，生怕惊醒玲。

然后，他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了那套便携式炼金坩埚和几样早己准备好的辅助药材（一些常见的、蕴含温和光元素的草药和基础魔晶粉末），以及一支由水晶打磨而成的、极其精巧纤细的抽血针管——这也是上次抽奖所得，用于精密炼金取液。

他屏住呼吸，手指稳定得近乎冷酷。

针尖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微芒，精准而轻柔地刺入玲白皙纤细、几乎能看到淡青色血管的手臂内侧。

睡梦中的玲似乎感觉到了细微的刺痛，无意识地蹙了蹙秀气的眉头，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但并未醒来。

鲜红的、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晕的血液，如同最珍贵的红宝石溶液，缓缓流入水晶针管。

李玄的心跳如擂鼓，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看着那渐渐充盈的刻度线，只抽了大约五毫升——一个对于成年人来说微不足道。

但对于本就孱弱的玲而言，却可能带来明显虚弱的量——便立刻拔出针尖，指尖迅速凝聚一丝微弱的马符咒治愈绿光，轻轻拂过那微小的针孔。

伤口瞬间愈合，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红点。

玲的眉头舒展开来，似乎那点不适感消失了，呼吸再次变得平稳。

李玄却像经历了一场大战，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

他看着水晶针管中那瑰丽的、仿佛蕴含着一丝神圣气息的血液，又低头看看玲因为失血而显得更加苍白的脸颊，一股浓浓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负罪感汹涌而来。

他迅速收起针管和坩埚，重新躺下，将玲冰凉的身体揽入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但内心的冰冷和愧疚，却让他彻夜难眠。

第二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李玄的生物钟和强大的意志力让他准时在六点醒来。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依旧沉睡、脸色苍白的玲，心中一阵莫名。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蹑手蹑脚地送回她自己的房间，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自己房间，反锁好门，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

是时候了！

他取出便携式炼金坩埚，点燃了无烟晶石炉火。坩埚悬浮在火焰上方，发出稳定的嗡鸣。

李玄神情凝重，脑海中【传奇炼金术师·安德鲁·梅林的炼金心得与传承】中关于【神圣光明亲和药剂】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浮现。

他按照传承中的指引，先将几味温和的、具有光元素引导和稳定作用的草药精确配比，投入坩埚。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引导着炉火的温度，让草药缓缓融化、萃取精华，形成一汪散发着淡淡白芒和草木清香的碧绿色药液。

接着，他取出了那支水晶针管。看着管中那瑰丽的、带着神圣气息的血液，他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闭上眼，再次深呼吸，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专注。

“为了艾米莉娅……”他低声自语，像是在给自己最后的勇气。

针管倾斜，那五毫升蕴含天使血脉的血液，如同流淌的液态光晕，缓缓滴入坩埚中的碧绿药液。

滋——！

血液接触药液的瞬间，并没有预想中的剧烈反应，反而像是水融！

碧绿色的药液瞬间被渲染上一层神圣而璀璨的金色光晕！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暖、纯净、令人灵魂都感到舒畅的磅礴生机和光明气息，猛地从坩埚中爆发出来！整个房间仿佛被圣光笼罩！

李玄不敢怠慢，精神力催动到极致！他双手飞快地结出一个个玄奥的炼金手印，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搅拌棒，引导着坩埚内那股磅礴而神圣的力量进行最精微的融合、提纯。

坩埚内的液体颜色不断变化，最终稳定下来——不再是纯粹的碧绿或金色，而是一种如同晨曦薄雾般的、流动的乳白色光晕！

光晕中，点点极其微小的金色星芒沉浮不定，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纯净光明气息和生命活力！

成了！【神圣光明亲和药剂】！

李玄迅速熄灭炉火，用一个早己准备好的、铭刻着简单封魔符文的水晶瓶，小心翼翼地将这如同液态晨曦般的药剂盛装起来。

瓶口封好，那股磅礴的气息才被收敛。

看着手中这瓶价值连城、足以让任何光明牧师疯狂的药剂，李玄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负罪感。

玲苍白的小脸再次浮现在眼前。

早餐时分。

艾米莉娅将热气腾腾的麦粥端上桌，看着李玄略显疲惫的脸色和玲明显比平时苍白虚弱许多的面容，担忧地问：“玲，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还是着凉了？”

玲小口喝着粥，闻言轻轻摇头，细声细气地说：“没……没事的，艾米莉娅。”

她偷偷看了一眼李玄，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李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拿出那个水晶瓶。

“艾米莉娅，这个给你。”

水晶瓶在晨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瓶内那乳白色的、流淌着点点金芒的液体散发出温暖纯净的气息，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好漂亮……感觉好温暖……”艾米莉娅惊讶地接过，浅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好奇和喜爱。

“这是我……嗯，‘天赋’偶然弄出来的东西。”李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叫‘神圣光明亲和药剂’。我感觉它蕴含很强的光明力量，应该对牧师修炼很有好处，能提升你对光明元素的亲和力，你试试看？”

“给我的？”艾米莉娅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瓶中那梦幻般的液体，感受着其中澎湃而温和的光明力量，心里甜滋滋的。

她丝毫没有怀疑李玄的话，毕竟他那天马行空的“天赋”早己超出她的理解范畴。

“谢谢李玄！”她开心地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心地将水晶瓶收好，“我会好好使用的！”

玲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看着艾米莉娅脸上幸福的笑容，又看看李玄强装平静的脸，白金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晦暗的阴影悄然掠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饭后，玲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玄看着她有些虚浮的脚步和苍白的侧脸，心中的负罪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更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玲的依赖，他必须坦白。

他走到玲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玲，是我。”

门内沉默了一下，传来细弱的声音：“……请进。”

李玄推门进去。玲正坐在床边，怀里抱着那本魔法书，却没有看，只是低着头，月光般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

李玄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

“玲，”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愧疚，“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玲缓缓抬起头，白金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洞悉的沉寂。

这眼神让李玄的心猛地一沉。

“今天早上艾米莉娅喝的那瓶药剂……”李玄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有千斤重，“是用……你的血炼制的。”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李玄屏住呼吸，等待着预料中的恐惧、愤怒、或是被背叛的泪水。

然而，玲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被伤害的表情，反而……缓缓地，绽开了一个极其纯净、却又带着一丝诡异满足感的微笑。

那笑容，如同月光下盛开的优昙花，美丽而幽深。

“我知道。”玲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像冰锥刺入李玄的心脏。

李玄愕然：“你知道？”

“嗯。”

玲点了点头，白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李玄，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而浓烈的情绪——是依赖，是眷恋，是满足，还有一种病态的、近乎献祭般的狂热。

“昨晚……有点痛，我醒了。”她的声音依旧轻柔，“但是……没关系。”

她微微倾身，靠近李玄，那双白金色的眼眸仿佛要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我的血……如果能帮到你，帮到李玄……我很开心。”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虔诚，“李玄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拿走……再多也没关系。”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专注，甚至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蜜：

“因为……玲的一切，都是属于李玄的。身体也好，血液也好……灵魂也好……只要李玄想要，都可以拿走。只要……李玄不要丢下玲就好。”

她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李玄因为震惊而僵硬的脸颊，语气带着一种病态的温柔和祈求：

“所以……不要觉得愧疚。能被李玄使用……玲……很幸福。”

李玄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看着眼前这张美丽绝伦却带着病态笑容的脸，听着那如同诅咒般甜蜜的告白，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这绝不是正常的反应！这比愤怒和恐惧更让他感到恐惧！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在不经意间，将一个何等偏执、何等危险的存在，纳入了羽翼之下！

“玲……你……”李玄喉咙干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没关系的，李玄。”玲收回手，重新抱起魔法书，脸上恢复了那种纯净的、带着一丝依赖的柔弱神情，仿佛刚才那病态的话语和眼神从未出现过。

“玲会乖乖的。玲会努力练习魔法……努力变得更有用……这样，李玄就会更‘需要’玲了，对吗？”

她仰起脸，露出一个天真无邪、却又让李玄心底发寒的笑容。

沉重的负罪感和对玲那病态心态的震惊，让李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玲的照料近乎到了小心翼翼、补偿式的地步。

他每日都用马符咒的力量，那充满生机的翡翠色光芒，温养玲孱弱的身体和那有缺陷的血脉。

他能感觉到，在马符咒持续的滋养下，玲的气色确实在一点点好转，血脉深处似乎也有微弱的活性被激发。

他还变着花样，用魔兽山脉采集的温和滋补药草，加上系统抽到的上好食材，精心烹制药膳。

有时是清香西溢的药草炖肉，有时是温润滋补的灵米药粥，有时是蕴含温和能量的魔兽骨汤……

每一份都耗费心思，力求在滋养的同时，也符合玲的口味。

玲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无微不至的照料。

她总是乖巧地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吃着李玄专门为她准备的食物，白金色的眼眸弯成月牙，带着毫不掩饰的满足和幸福。

每当李玄用马符咒为她温养身体时，她更是会闭上眼睛，像一只被主人抚摸的猫咪，发出舒服的、细微的喟叹。

她看向李玄的眼神，依赖更甚，那隐藏在白金色深处的病态占有欲，也仿佛在无声地滋长，如同藤蔓缠绕着大树，越来越紧。

李玄看着玲脸上满足的笑容，感受着她身体的逐渐好转，心中的负罪感似乎减轻了一点点。

但每当夜深人静，或是看到玲那纯净眼眸下偶尔闪过的、令人心悸的幽深光芒时，那份沉重和不安，便会再次将他笼罩。

他如同行走在薄冰之上，脚下是名为“玲”的深渊。

他用温柔和照料筑起堤坝，却不知道这堤坝，是否能真正阻挡那病态依恋汇成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