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残夹藏锋，夜枭窥伺

顾母咳得撕心裂肺，蜡黄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枯瘦的身体蜷缩在破被子里，抖得像风中的残烛。苏晚晴坐在炕边，用掌心一下下地、力道适中地拍抚着她的后背，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娘，别急，慢点呼吸……红红，水！”

顾卫红手忙脚乱地端来半碗温水。苏晚晴小心地喂顾母喝了几口，温热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剧烈的咳嗽才稍稍平息下来。顾母疲惫地靠在炕头，气若游丝，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绝望。

“晚晴……拖累你了……我这身子……怕是撑不过这个冬了……”顾母的声音带着哭腔，枯瘦的手紧紧抓住苏晚晴的手腕，冰凉刺骨。

“娘，您别胡说！”苏晚晴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语气坚定有力，“会好的！等开春天暖了，一切都好了！您还得看着卫东好起来，看着卫国红红长大呢！” 她的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顾母看着她平静却充满力量的眼神，感受着她手上传来的温度，绝望的心似乎被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泪水无声地滑落，只是紧紧攥着苏晚晴的手，不再说话。

安抚好顾母，看着她昏昏沉沉地睡去，苏晚晴才疲惫地首起身。顾卫红依偎在母亲身边，也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苏晚晴轻轻叹了口气，吹熄了顾母屋里的煤油灯，只留下主屋灶台边那一点微弱的火光。她走回主屋，发现顾卫东依旧闭着眼，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紧锁的眉头也稍稍舒展。

他睡着了？还是只是在闭目养神？

苏晚晴没有打扰他。她走到灶台边，添了最后一点细柴，让灶膛里的余烬维持着一丝微弱的温度。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个被老支书带回来、此刻正静静躺在阴影里的——锈迹斑斑的捕兽夹。

冰冷的铁器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夹齿狰狞，虽然锈蚀严重，连接处的销轴似乎也锈死了，但主体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再次缠绕上她的心头。

修好它！

在这个饥寒交迫、危机西伏的寒冬，在这个远离人烟的山村，一个能用的捕兽夹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可能捕捉到野兔、山鸡……意味着珍贵的肉食！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更意味着……一种潜在的、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力量！

这个念头让她因疲惫而冰冷的血液重新开始奔涌。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角，费力地将那个沉重的捕兽夹拖到灶膛边微弱的光亮下。冰冷的铁锈触感透过指尖传来。

她仔细检查着：两个巨大的弧形夹片，由一根粗壮的弹簧连接，连接处被厚厚的铁锈完全堵塞。触发机关（踏板）也锈蚀变形了。夹齿虽然锈钝，但主体结构没有断裂。

需要工具！需要除锈！需要油脂润滑！

家里有什么？豁口的柴刀？石头？还有……灶膛里的草木灰！草木灰加水有弱碱性，或许能除锈？还有……鱼油？昨天熬鱼汤，瓦罐底沉淀了一点浑浊的油脂！

苏晚晴的眼神亮了起来。她立刻行动起来。先用破布沾着冰冷的雪水，用力擦拭捕兽夹表面的浮锈和泥垢。锈蚀太严重，布擦效果甚微。

她将目光投向灶膛。用烧火棍扒拉出一些冷却的草木灰，混合一点雪水，调成黏糊糊的灰浆。然后，她不顾灰浆的冰冷和粗糙，用手指蘸着，用力地、一遍遍地涂抹在捕兽夹锈死的关节和销轴连接处！灰浆渗入锈缝，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冰冷刺骨的灰浆很快冻僵了她的手指，粗糙的颗粒磨破了皮肤，渗出血丝。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全神贯注，一下又一下地涂抹、揉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气。

时间一点点流逝。灶膛里的火光越来越微弱。捕兽夹关节处的锈迹在草木灰的腐蚀和持续的摩擦下，似乎松动了一丝丝？但离能活动还差得远。

她咬紧牙关，用豁口的柴刀刀背，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敲击着锈死的销轴连接处！铛！铛！铛！沉闷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你在……做什么？”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苏晚晴猛地一惊，手一抖，柴刀差点脱手！她回过头，只见顾卫东不知何时己经睁开了眼睛，正侧着头，幽深的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牢牢锁定在她手中那狰狞的铁器和沾满黑灰血污的手上！

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充满了震惊、疑惑，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