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救圣女

夜幕，如同巨大的墨色幕布，沉沉地压了下来。浓重的铅云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林默如同鬼魅般在崎岖的山道上潜行。他的动作笨拙而急促，摔倒了无数次，沾了满身的泥泞和草屑，手掌和膝盖被尖锐的石棱划破，火辣辣地疼。但他浑然不觉。体内深处，那块诡异的黑石被紧紧攥在掌心，冰冷坚硬，上面扭曲的暗红纹路似乎隐隐发烫。一种源自凶魂本能的、奇特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手延伸出去，为他勉强指引着方向。他能“嗅”到空气中那极淡极淡、正在快速消散的血腥气，混合着苏晚晴身上残留的、如同月下寒梅般的清冷气息。这气息，成了他黑暗中唯一的航标。

终于，在远离青云宗山门近十里的一处荒凉山坳里，他找到了她。

苏晚晴蜷缩在一丛低矮、带刺的灌木丛旁。那身象征圣女身份的素白长裙，此刻沾满了泥污、草汁和暗沉的血迹，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像是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破败人偶，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曾经清冷绝艳的脸庞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发紫，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着，覆盖住那双曾经明亮的眸子。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身体痛苦的痉挛。

她身下，一小片被压倒的枯草，被温热的血浸成了暗褐色。

轰隆——！

一道惨白的电蛇撕裂了浓墨般的夜幕，瞬间照亮了山坳，也照亮了苏晚晴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鸣炸响，仿佛天穹都被这巨响劈开！豆大的雨点，带着初春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狂暴地砸落下来！噼里啪啦，打在树叶上，打在泥土里，也重重地打在林默和苏晚晴的身上。

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林默单薄的衣衫，刺骨的寒意让他狠狠打了个哆嗦。他扑到苏晚晴身边，慌乱地想要替她遮挡这倾盆而下的暴雨，但根本无济于事。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污，却冲不散那深入骨髓的虚弱和死气。

“苏师姐！苏师姐！”林默的声音在雷雨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他伸出手，想碰触她，却又像怕惊扰了什么，僵硬地停在半空。

苏晚晴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一下，缓缓掀开一条缝隙。那双曾经倒映星河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聚焦，看清了眼前这张同样被雨水冲刷得狼狈不堪、布满淤青和泥污的脸。

“……林……默？”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疑惑和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茫然。似乎不明白，为何会在这里，看到这个被所有人厌弃的“灾星”。

林默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无法呼吸。他猛地跪在冰冷的泥水里，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不断流下。

“是我！苏师姐，是我！”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你撑住！我带你走！离开这里！”

离开？去哪里？苏晚晴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自嘲的苦涩。她现在是一个修为尽废的废人，比凡人还不如。在这弱肉强食、危机西伏的修真界，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涣散、空洞，仿佛连最后一点支撑着意识的力量也耗尽了。眼皮沉重地合拢，气息更加微弱。

“不！别睡！苏晚晴！看着我！”林默心中大骇，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双手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将地上这具冰冷、轻飘飘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身体，翻转过来。

当他的手臂穿过她的颈后和膝弯，试图将她背起时，昏迷中的苏晚晴似乎被牵动了伤势，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微弱呻吟。这声音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林默的心脏。

他动作一僵，随即咬紧牙关，更加小心地将她背到了自己同样单薄、此刻却被雨水和体内莫名涌动的凶戾气息激得滚烫的背上。苏晚晴的头无力地垂落，冰冷的脸颊贴在他湿透的颈侧，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带着死亡般的凉意。

林默用那件同样湿透、破烂的外衣，胡乱地将她在自己背上绑紧。冰冷的雨水疯狂地砸落，冲刷着两人身上的泥泞和血迹，却冲不散这彻骨的寒意和绝望。他弓着腰，背着他在这世上仅存的一点微弱善意，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茫茫雨幕，冲进那无边的黑暗。

脚下是湿滑泥泞的山路，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狂暴的雨水模糊了视线，冰冷的寒意不断侵蚀着意志。背上的人越来越冷，气息越来越微弱。体内深处，那名为“饕餮”的凶魂，似乎也感受到了宿主濒临绝境的疯狂意志和背上那生命流逝带来的“食物”气息，变得异常躁动不安。冰冷的饥饿感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他和她，都会死在这无人知晓的荒野！

就在这时，前方黑沉沉的雨幕中，突然亮起了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在风雨中摇曳不定。

林默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骤然缩紧！

一个魁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挡在了前方的山道上。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玄黑色的、印着狰狞虎头的皮甲，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扛着一柄沉重的鬼头刀，刀刃在偶尔划过的闪电映照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脸上横亘着一条狰狞的刀疤，雨水顺着疤痕流淌，更添几分凶悍。那双眼睛，正贪婪而残忍地打量着林默，以及他背上昏迷不醒的苏晚晴。

炼气六层！那股毫不掩饰释放出的灵力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狠狠压向林默！是黑虎寨的匪修！专门在青云宗外围劫掠落单弟子的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