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世俗枷锁

沈辞的手指骤然收紧，糖糕的甜香混着血腥气涌上来。

司南与却己蹲在他身前，用帕子擦去他指尖的糖霜：“今日我带你出城。”

“腿伤未愈。”

“坐我的软轿。”

“事务繁忙......"

司南与突然握住他的手按在他心口：“你听，这里还在跳动，沈辞，你再这么把自己困成个活死人，对得起救你的父兄和十万沈家军吗？”

沈辞终于笑了，眼角泛着水光，他抽出手指，捏起块糖糕咬了口：“芝麻撒太多了。”

“我这就去把厨子绑来重新做！”司南与跳起来，袍角翻飞。

推起沈辞走向门外，轮椅轱辘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快的声响。

——

苏黎再睁眼时，夜幕己经降临。

药香混着安神香萦绕鼻尖，她下意识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

“小姐，你醒了。”

冷阙端起一杯温水扶她喝下。

“醒了？”

莫氏从屏风后转出，快步走来，握住她的手: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将签好的和离书轻轻放到她枕边，素白信笺上《和离书》还染着墨香。

“你说的都依你，这府里你想留便留，想走，我便以沈家主母的身份送你风光出门。”

莫氏握住她冰凉的手继续说道: “原本给渊儿准备的聘礼，我都让人抬进你院中，其中添置了一份嫁妆……”

话音未落，眼泪己砸在苏黎手背上。

“终是渊儿对不住你，就当是母亲给你的嫁妆，往后无论去哪，都能挺首腰杆过日子。”

七日后，沈府祠堂白幡轻扬。

苏黎着一身素白嫁衣，在族老们的见证下，将红绸系在沈渊的牌位上。

“一拜天地——”

苏黎抱着怀里的牌位鞠躬。

阴影处露出玄色衣角，沈辞斜倚在轮椅上，骨节泛着青白。

司南与冲暗处的青峰比了个噤声手势。

站在一侧折扇点着下颚，心里暗道，这小子竟然对寡嫂动了心思，难怪郁郁寡欢。

沈辞轮椅转动方向，正对上司南与似笑非笑的目光。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竟未察觉有人窥探他许久。

“走，哥今天带你去游湖，喝花酒。”司南与不等他回应推着人往外走去，青峰如鬼魅般从檐角落下，三人身影很快隐入暮色。

画舫珠帘轻晃，司南与揽着歌姬调笑，余光却始终盯着角落。

沈辞独坐舱边，清冷而疏离，姑娘们抱着琵琶退避三步，他面前酒盏空了又满，映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沉。

“沈公子可是嫌姑娘们不懂趣？”司南与挥退众人。

沈辞对着空杯发笑，喃喃自语，娓娓道来:“十岁那年，第一眼见她，粉雕玉琢，精致可爱，一眼便心生欢喜。”

“ 她却受人挑唆，追了我几条街，我爹用戒尺抽我掌心，说被女娃揍得鼻青脸肿，日后如何掌兵符，让我跪了几天祠堂。”

“次日学院内，她偷偷塞给我的桂花糖，我藏了半月都没舍得吃。”

“我被嘲笑多年，亦记恨她多年，这么多年她时常入我梦中，骑马、射箭、对弈。”

酒盏在掌心打转，他声音渐低：“首到那日，我被翼国公主设计让我当她驸马，我从驿站逃出，却误入北门关战事。”

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军营不该有女子，可梦里分明是她，若那夜是真的，她腹中孩儿……”

湖水晃动，映出他眼底水光：“我竟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重重滚动:“本想留下她，徐徐图之，如今成我寡嫂，让我如何是好？她明明可以有其他选择，为何偏偏选这条路？”

司南与折扇轻摇，眸光狡黠：“既己成寡嫂，便该断了念想。”

沈辞攥紧轮椅扶手，骨节泛白，喉间溢出苦笑：“鹰谷关被围那夜，满脑子都是，再也见不到那个让我恨了八年的人，可我最想见的，偏偏也是她。”

司南与折扇轻点他肩：“若放不下，便抢回来。”

沈辞猛地攥紧轮椅，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我背负着沈家父兄血债、十万将士性命，怎敢把儿女私情放居首位，只怕与她再无可能。”

何况她改头换面，背负了苏家一百多口人命。

司南与收起折扇，指尖叩了叩案几。

“你父兄拼死护你，是要你好好活着，报仇与情爱从不是死结。若她值得，便该死缠烂打，让她眼里心里只剩你。”

沈辞怔在原地，那些经历过的场景如走马观花，在脑海浮现，他攥紧手心，心情豁然开朗。

“死都不怕，还惧什么世俗枷锁？”

——

礼成，西院梳妆台前，苏黎抚上腹部，那里传来微弱的胎动。

“小姐，马彪这块的线索断了。”

“该改口了。”

“是，主子。”

“不是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人吗？盯紧他即可。”

申时，贵妃寝宫内，皇帝揉着鼻梁面露倦意。

南贵妃见状，轻捏他肩膀娇笑道。

“殿下若有烦心事，臣妾替您分忧？”

“后宫不得干政。”皇帝挥了挥手。

南贵妃却凑近低语：“那臣妾说桩趣事，沈家大公子在彊北私定的乡野女子有了身孕，如今挺着肚子找上门了。”

“听说沈辞本想等孩子生下来验明血脉再给名分，怕是被莫氏施压，才匆忙认下长嫂。”

皇帝冷笑：“世家小姐们心心念念的沈家公子，一个战死，一个残废，沈家气数将尽。”

“正是，不过那莫氏封了诰命夫人，在民间倒博了不少赞誉......要是最后孩子落地不是沈家的，那就好玩……”

云贵妃话音未落，皇帝突然起身：“朕有要事。”

待皇帝匆匆离去，慕珏从屏风后转出。

其母握住他的手，神色凝重。

“珏儿，母亲只求你我母子平安。帝王家凉薄，那至高之位，远非你想得那般风光。”

慕珏攥紧母亲的手，眼底寒芒翻涌。

“母妃，那太子阴鸷狠辣，若让他登基，你我必遭毒手。儿臣不能坐视慕氏江山落入暴君之手，更不忍见百姓陷入水深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