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欢而散

“周大人既护得周全，不如好人做到底。”

苏黎倚着他的手臂起身:“听说醉仙楼新出的蟹黄煲非常出名，不知可否请大人一起品鉴？”

周谨安望向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嫂嫂，独自见外男终是不妥，不若我陪同二位用膳如何？”青峰推着轮椅上的沈辞走近。

醉仙楼包厢内，蟹黄煲的热气氤氲，苏黎用银匙轻轻搅动汤汁。

“听闻周大人喜食江南菜，这道菜用的可是三年陈黄酒？周大人可吃得习惯？”

周谨安放下茶盏:“周某素来对吃食不讲究，果腹即可！”

苏黎垂眸:“这倒让我想起小时候，兄长总说醉蟹要配桂花酿，可惜……不知道周大人可爱喝这桃花酿。”

他折扇轻展，挡住苏黎探寻的目光，恰好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我自幼体弱，甚少饮酒。”

“这倒是如我兄长一般无二。”

沈辞转动轮椅靠近食案: “嫂嫂何必执着于江南风味？”

他舀起身前翡翠虾仁放入碟中，放置到她身前:“京城美食满街都是，蟹属性极寒，嫂嫂还是少食为妙。”

苏黎恍若未觉，用帕子拭去唇角汤汁。

“说起城西，周大人可知‘如意坊’？”她目光温柔，仿佛穿越时光。

“母亲总爱去购置一些坊品，那里的秋千架特别高，我幼时总摔得满身泥，是兄长……”

“沈夫人兄长倒是宠溺，可惜我自幼独子，父母经商常外出，倒是不懂这份兄妹情长。”

周谨安突然打断她的话，将冷透的茶一饮而尽。

“后入朝为官，当以社稷为重，不可沉溺私情。”

“周大人这是教训我？”苏黎轻笑，端起桃花酿一杯接着一杯。

“嫂嫂，有孕在身，虽说是果酒，还是要少饮一些。”沈辞拿过她身侧酒壶给自己斟满，挪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苏黎抚着小腹，声线清冷：“当年兄长教我读《西书》改连弩，做的都是些家长里短之事，哪像周大人胸怀社稷，新晋探花郎，转眼就掌了户部。”

“还有沈府二爷，从二品武官，却连兵书都读不明白，跟周大人那真是半分比不得。”

“嫂嫂说笑了，我一介废人，读书不过消遣。”沈辞饮尽杯中桃花酿，暗自纳闷：自己何时招惹了嫂嫂？

冷阙在包厢外发出轻响，三人对视后了然。

沈辞突然将碗盏重重搁下，酒水溅湿周谨安袍角。

“周大人这是何意，既然如此看不上沈家，为何邀约前来？”

周谨安起身时玉带轻响:“沈公子慎言，本官秉公办事，户部的事情非一日能肃清，我定不会辜负皇帝陛下所托，沈家军十万将士的命，定不会白白牺牲。”

沈辞趁机打翻烛台，火苗瞬间窜上帷幔。

窗外潜伏的杀手趁虚而入，浓烟中，他转动轮椅假意撞向周谨安。

“来人！有刺客！”

随着他的高呼，外面传来兵器交鸣声，黑衣杀手同冷阙、沈府一众侍卫混战到一起。

周谨安在混乱中抓住苏黎手腕，以防她被误伤。

苏黎大声呵斥: “周大人既看不上沈府，何必在此虚与委蛇？”

外界渐渐归于平静，周谨安整了整凌乱的衣冠，抬脚跨过沈辞故意横在门口的轮椅。

他望着窗外逐渐逼近的禁军，冷笑:“沈夫人好手段，为了引我来这醉仙楼，这出戏，倒比醉仙楼的戏班子精彩。”

禁军统领一脚踹开包厢门时，周谨安玄色衣袍下摆还沾着蟹黄汤汁的痕迹。

他抬眸看向领头的将军，丹凤眼微眯：“王将军深夜带兵围楼，莫不是要抓我去面圣？”

王将军额头沁出冷汗，却硬着头皮回道:“陛下听闻沈府二少夫人与朝廷命官当街争执，特命末将……不曾想是周大人。”

周谨安面色严厉: “我会向陛下解释。”

随即向沈辞拱手:“沈将军好大的官威，改日本官定会亲自登门帮你清算清算这沈府的账目。”

周谨安怒甩袖摆，扬长而去，这宴请不欢而散。

回程马车内，周谨安掏出袖袋内的微型连弩，一寸一寸，手背青筋暴起，衣袖被泪水晕染。

不胜酒力的苏黎被冷阙盛夏二人扶入马车。

“你二人同我一辆马车，二爷跟大少奶奶有事商议。”青峰撩开帘子说完，候在一旁等二人下车。

“主子。”冷阙放心不下。

“无碍。”苏黎坐在软垫上，倚靠着车壁。

待二人下车往后面马车走时，沈辞臂力一沉，闪身己入车厢。

沈辞望着她泛着薄红的脸颊，喉结滚动。

马车颠簸间，他长臂一揽，将人轻轻带进怀里。

苏黎醉意上头，眼眸蒙着层水雾。

仰头望向近在咫尺的面容，睫毛上还凝着泪珠。

“你怎么又入我梦中，自苏家满门被抄那日起，连你都不肯来了。”话音未落便哽咽。

从她席间试探户部侍郎起，他便确认她就是苏黎。

八载心念的女子，纵使早知是她，这一刻，仍满心欢喜。

指尖悬在半空，终究还是抚上她泪痕斑驳的脸。

指腹蹭过的地方烫得惊人，泪水却越拭越多。

沈辞喉间滚过压抑的叹息，低头吻去她眼尾的咸涩。

十岁初见，她粉雕玉琢，双髻如东珠，一眼他便心生欢喜，记了她八年。

唇瓣相触的瞬间，触电感传遍全身。

这个吻从克制到失控，沈辞将满腔酸涩尽数倾泻。

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指节用力扣住她后颈。

从辗转试探到攻城略地，齿尖碾过她颤抖的唇角，加深这个吻，怀中骤然绷紧的娇躯溢出破碎呜咽。

这个吻裹挟着酸涩，舌尖纠缠间将她推得踉跄，后背抵上车墙，呼吸凌乱，身体似着火般灼痛。

记忆仿佛又回到那夜暗黄的烛火下，纠缠的身影在帐中，抵.死·缠·绵。

“嫂嫂，我好痛。”唇边呜咽出低语。

父兄惨死眼前的无力，藏在心底八年的女子如今成了寡嫂……，这些都成了他无法言说的痛，无数个不眠之夜，他宁愿当初战死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