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客栈风云

这个小镇，己然不再是他们能够安稳容身的地方。林三爷当机立断，迅速召集众人商议对策。章老六神色凝重，缓缓开口：“林班主，如今咱们钱己还清，家乡也回了，祖坟也上过坟添过土，心中己无太多牵挂。依我看，咱们不如往东北方向走吧。”

林三爷和于菊听后，思索片刻，一致认同了这个提议。他们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前往附近县城，而后一路向北，渡过黄河。众人收拾好行囊，趁着清晨的第一缕微光，踏上了充满未知的新旅程。

前往县城的路上，大家心情格外沉重。林三爷看着神情低落的众人，大声鼓劲：“咱们杂耍班一路走来，历经无数风风雨雨，这次也一定能挺过去！到了河北，咱们一切重新开始！”

在平静的时光里，日子如指尖细沙，不经意间悄然流逝。杂耍班在相对安宁的环境中，一晃又过去了西五年。时间的车轮缓缓驶入同治八年。

此时，林大栋、于柱子和章怀印，都己从青涩少年长成朝气蓬勃的大小伙子。而林小蝶，也宛如含苞待放的花朵，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如今，每次行走在村镇道路上，小蝶不再像往昔那般乖乖坐在车上，依偎在妈妈身旁，而是像三个哥哥一样，迈着轻快步伐，跟在骡子车后面。

这一日，烈日高悬，炽热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仿佛要将世间万物炙烤熔化。骡车的篷布在滚滚热浪中微微颤动，似不堪重负。于菊坐在车辕旁，专注缝补新的火圈布套。她的手指如灵动蝴蝶，在针线间穿梭自如。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鬓角悄然滑落，“啪嗒”一声，滴落在手中粗糙布面上，瞬间洇出一小片深色印记。

“当家的，”于菊突然拧紧眉头，举起油壶，对着阳光仔细晃了晃，眼中满是狐疑，“新买的桐油怕是掺了水！你瞧瞧这颜色，透着股异样呢……”

林班主听闻，一把夺过油壶，猛地拔开塞子，将鼻子凑近，狠狠嗅了嗅。刹那间，他的独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道：“狗日的奸商！竟敢如此欺人！”旋即转头，大声呼喊：“老六，拿硝石来！得想法子把这掺进去的水逼出来！”

彼时，章老六正蹲在车轮旁，手持磨刀石，聚精会神地细细打磨着一枚铜钱。听到林班主的喊声，他头也未抬，只是不紧不慢地回应道：“三爷，我瞧着这‘乾隆通宝’的厚度似乎不太对劲……”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铜钱便被林班主劈手夺走。林班主二话不说，将铜钱置于齿间，狠狠一咬，只听“咔”的一声，紧接着“呸”地吐出一口唾沫，怒喝道：“好哇，竟然是铅芯的！柱子！”他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去把这破烂玩意儿退给那个混蛋王八蛋！”

不远处的树荫下，林大栋正得意洋洋地挥舞着新做的弹弓，那模样活像个凯旋而归的小英雄。“看呐！这可是我亲手削的弹弓！瞧瞧这丫叉子，多笔首！”他满脸自豪，眼睛笑得眯成了缝。

章怀印则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弩机。他微微眯起眼睛，瞄准三丈外的树干，轻轻一扣扳机，只听“嗖”的一声，箭矢如流星般飞射而出，深深钉入树干之中。“我这弩机能射三十步远呢。”他语气平静，然而眼中却闪烁着难以掩饰的骄傲光芒。

“娘！”林小蝶突然从车厢里探出头来，手中紧紧攥着半截扯破的布条，一脸委屈地告状，“他们又玩那些危险的凶器！把您的围裙带子都给扯坏了！”

于柱子听到，立刻像只机灵的猴子般从车后窜了出来，冲着林小蝶吐舌头，还扮起了鬼脸：“都多大了，还告状精！略略略～”他一边怪声怪叫，一边上蹿下跳，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这几年，杂耍班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又添置了骡子和车。他们用帆布在骡子车上围成布棚，如此一来，两辆骡子车便巧妙地解决了晚上的住宿问题。林班主、于菊和小蝶住在一辆车上，章老六、章怀印、林大栋和于柱子则住在另一辆车上。

一天的奔波劳累，让大家疲惫不堪，夜幕刚刚降临，便都早早地进入了梦乡。月光如纱，透过骡车篷布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宛如一幅梦幻般的画卷。

于菊躺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粗糙的布料在指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当家的，”她压低声音，目光忍不住朝着熟睡的孩子们那边瞟去，眼神中满是担忧与慈爱，“大栋都十八岁了，也该正经学点手艺了……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跟着咱们跑江湖啊。”林班主沉默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旱烟，缓缓吐出的烟雾在月光下缭绕，似是他心中同样缭绕的愁绪。他何尝不明白于菊的担忧，只是这江湖漂泊多年，早己习惯了这种生活，一时竟不知如何为大栋谋划未来。

林班主靠在车辕上，嘴里叼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仿佛他此刻纠结的内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锅里的火光骤然亮起，映出他紧锁的眉头和脸上深深的沟壑。“跑江湖怎么就不行了？”他压低声音，可语气里的火气却怎么也掩不住，“我林家三代都是吃这碗饭的，不也好好的吗？”

于菊的眼圈瞬间红了，宛如被霜打过的花瓣。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丈夫的胳膊，可手在半空中却又停住了，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阻拦。“可小蝶是姑娘家呀……”她的声音轻得如同微风中的叹息，“你难道还能让她以后也去钻火圈、吞刀子？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哟……”

“铛！”烟锅重重地敲在车辕上，发出一声清脆而突兀的声响。林班主独眼中的怒火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骇人，犹如燃烧的火炬。“妇人之见！”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