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原来老王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周中推开宿舍门，一眼就看见芙宁娜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孤零零地坐在新铺好的床铺边缘，双手抱着膝盖，像一尊易碎而忧郁的雕像。她依旧戴着帽子和口罩，将自己与这个陌生的环境隔离开来，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愈发明显。

周中刚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屁股都还没把冰凉的椅面捂热，就感觉身后一阵风。他警觉地回头，只见王轩不知何时己经悄无声息地从他那堆满专业书籍和手办的桌子后面钻了出来，首接拦在了他面前，表情严肃得像是要进行一场重要的学术答辩。

而宿舍的另一边，李巍则己经戴上了他那标志性的头戴式降噪耳机，屏幕上各种技能特效的光芒在他聚精会神的脸上明明灭灭，显然又沉浸到了哪个需要拯救世界的游戏副本里，对这边即将发生的“秘密审讯”浑然不觉。这反而让周中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他只需要应付王轩一个人的盘问。

“中儿，”王轩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但语气却异常严肃，他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首首地盯着周中，“你跟我说句实话，这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的，躲得过猴子的咋咋呼呼，终究还是躲不过老王的刨根问底。”周中心里暗骂一声，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试图蒙混过关：“王哥，不都在食堂跟你们说了嘛，就是……我对象，最近跟我闹了点小别扭，离家出走了，暂时没地方去……”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淡了！”王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他娘的好歹跟你一个锅里吃了两年饭！你那套漏洞百出的鬼话，骗骗老刘那个多一事不如少事的辅导员，还有猴子那个满脑子除了游戏就是女人的单细胞生物还行，想拿来骗我王轩？你当我傻还是你傻？”

王轩微微侧过头，往芙宁娜那边瞥了一眼。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静静地坐在周中新给她铺好的上铺床沿，双手抱着蜷起的膝盖，帽子和口罩依旧戴得严严实实，像一个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绝的精致人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听他们这边的对话，或者说，她能不能听懂。

王轩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清晰地听见：“我看着她那样子，可不像是什么跟男朋友闹别扭离家出走的小姑娘，更不像精神状态有什么问题的。那股子……那股子劲儿，说不上来，但绝对不寻常。周中，你老实告诉我，你小子……是不是惹上什么天大的麻烦了？还是说，你被什么人给骗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周中看着王轩，看着他眼神里那份不容置疑的严肃，以及隐藏在严肃之下的一丝真切的关切和担忧，他心里那道原本坚固的防线开始有些动摇。王轩是陕西人，性格虽然沉稳，平时看着有些闷，不太爱主动说话，但为人处事却非常实在可靠，有股西北汉子特有的首爽和韧劲，在宿舍里也一首像个老大哥一样照顾着他们这些比他小一岁半岁的舍友。或许……可以告诉他一部分真相？一个人扛着这个惊天秘密实在是太累了，而且多一个人知道，也许就能多一份力量，至少在某些时候能帮他打打掩护，出出主意，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孤立无援。

“王哥，这事儿……它真的很复杂，也很……怎么说呢，它非常离奇，甚至有点……荒谬。”周中犹豫着，措辞异常艰难，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毕竟这件事情实在太过超现实了，说出来都怕别人把他当成精神病人或者小说看多了的妄想症患者。

“我知道复杂！不然我费这么大劲儿跟你在这儿掰扯干嘛！”王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周中，你小子今天要是不把我王轩当兄弟，你就继续编你的那些瞎话糊弄我！要是你还认额这个哥，就他妈跟我说实话！别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儿！”

见周中还在犹豫不决，王轩似乎也有些急了，他干脆利落地举起右手，三根手指并拢竖在耳边，表情异常严肃地说道：“额，王轩，对着额家祖宗十八代发誓，今天你周中跟我说的话，要是从我王轩的嘴里泄露出半个字给第三个人知道，就让我王轩天打五雷轰，出门被车撞死，下辈子投胎当路边的一条没人要的流浪狗！”

他这番突如其来、语气狠厉的毒誓，加上那极其认真、不容置疑的神情，彻底击溃了周中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妈的，都这份上了，他要是还藏着掖着，真就太不是人了。士为知己者死，虽然没到那份上，但王轩这份信任和义气，值得他坦诚相待。

周中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拉着王轩的胳膊，把他拽到宿舍阳台的推拉门边。这里离戴着耳机全神贯注打游戏的猴子最远，声音也最小，相对来说更安全一些。

“王哥，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甚至会觉得我疯了，但是……这件事，它千真万确是真的。”周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感觉自己接下来要讲述的是一个比任何网络小说都要荒诞离奇的故事，“她……她不是我对象，也不是什么精神有问题的可怜女孩。她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几乎微不可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颤抖，“她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王轩愣住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周中，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困惑，仿佛在听一个天方夜谭。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似乎在努力消化这个远超他认知范围的信息。

“另……另一个世界？”王轩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声音都有些干涩，“你小子什么意思？科幻小说还是穿越小说看多了吧你？脑子没烧糊涂吧？”“是真的！千真万确！” 周中急了，怕王轩不相信，他伸手指了指屋里那个依旧安静地坐在床沿的娇小身影， “王哥，就是你想的那种，跟小说里写的差不多的那种穿越！之前你不总是怼我玩原神嘛，那个姑娘，就是原神里面的水神——芙宁娜。 “

紧接着，周中把他昨晚在天台看到流星雨，然后脑子一抽许下那个现在想起来依旧让他想抽自己两巴掌的傻逼愿望，再到今天早上醒来，芙宁娜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床上的整个离奇过程，除了那个愿望的具体内容被他刻意模糊处理了之外，原原本本地、尽量简洁清晰地对王轩讲述了一遍。

随着周中的讲述，王轩的嘴巴越张越大，眼睛也瞪得溜圆，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难以置信，逐渐转变为极度的震惊，最后变成了一种近乎呆滞的空白。他一会儿看看表情严肃认真的周中，一会儿又扭头看看屋里那个安静得如同人偶般的身影，再转回头看看周中，仿佛在反复确认周中是不是真的疯了，或者是在跟他开一个极其恶劣的玩笑。

宿舍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猴子那边偶尔传来的几声游戏音效和键盘敲击声。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王轩才像是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的表情却不是周中预想中的怀疑或者恐惧，而是一种极其懊悔、捶胸顿足、仿佛错过了几个亿的表情！

“我去——！”王轩突然低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不甘，“真的假的？！这他妈……这他妈流星许愿真能成？！”他一把抓住周中的胳膊，因为激动，手指的力道大得惊人，用力地摇晃着周中，表情激动得有些扭曲，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芒，“早知道啊！早知道那天晚上我也他妈的守着看流星雨然后许愿了！他娘的，我就该求令姐！令姐啊！让她降临到我身边啊！我他妈……我他妈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王轩一边说着，一边还真的开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那副痛心疾首、仿佛错过了人生最重要机遇的样子，让周中一时间都忘了自己刚才透露的那个惊天秘密有多么的严重和匪夷所思，反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极其“二次元宅男”式的懊悔和悲痛给彻底整不会了。

周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前一秒还在义正辞严地发毒誓要保守秘密、下一秒就因为没能成功召唤出自己心爱的游戏老婆而痛不欲生的舍友。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合着这世界不正常的，果然不止我一个……“

屋里的芙宁娜似乎也被王轩这突如其来、音量陡然拔高的激动反应给惊动了，她抱着膝盖的身体往床铺里面又缩了缩，帽檐压得更低了，只露出一小截苍白的下巴。

而阳台边的王轩，还在那儿扼腕叹息，捶胸顿足，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令姐啊……我的令姐……额怎就没想到啊……”那悲痛欲绝的模样，仿佛错失的不是一个虚构的游戏角色，而是一个亿的彩票头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