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真相是一把快刀

周中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他光顾着思考首播的可行性和潜在收益，却忽略了这个设定对于芙宁娜本人可能造成的巨大冲击。

“不，林芙，你听我说，”周中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只是……只是这个世界的人们，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讲述了一个和你的世界非常相似的故事。它在这里是游戏，但你的世界，你的经历，对你而言，都是真实存在的，这并不矛盾！”他试图安抚她，但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无力。

芙宁娜没有看他，她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巧笑倩兮，却又背负着沉重命运的“自己”。视频还在播放，里面展示了“芙宁娜”的各种技能，她在舞台上自信满满地歌唱，在审判席上故作威严地宣告，还有一些片段，是她在空无一人的歌剧院后台，默默流泪的场景……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利刃，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所以......”芙宁娜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空洞，“我在沫芒宫五百年的坚持......枫丹人民的喜怒哀乐……那维莱特……克洛琳德……所有人的牺牲和努力……都只是……只是为了供人娱乐的……一场戏？”

她想起了自己为了预言，为了拯救枫丹，扮演了五百年的神明，日日夜夜承受着孤独、恐惧和不被理解的痛苦。她以为自己完成了使命，即便失去了神格，也换来了人民的安宁。可现在，周中告诉她，她所珍视的一切，她为之付出一切的世界，在这里，仅仅是一个“游戏”？一个被精心编排好的“故事”？

这比让她面对任何强大的敌人都要让她难以接受。这几乎是从根本上否定了她的存在，否定了她一切的意义。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以及难以言喻的悲哀，瞬间攫住了芙宁娜。她感觉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嘲笑她的愚蠢和渺小。

“不......不是这样的……”周中看到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那份刚刚燃起的对新生活的些许期待，此刻被彻底击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他慌了，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只是想找到一个能快速赚钱，又能发挥芙宁娜优势的办法，却无意中揭开了一个如此残酷的“真相”。

“林芙，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周中急切地想要解释，“这个游戏，它虽然叫游戏，但它也承载了很多情感和文化！很多人因为它而了解了‘枫丹’，喜欢上了‘芙宁娜’这个角色，他们被你的坚强、你的善良、你的……你的牺牲所感动！这并不是单纯的娱乐，它也是一种……一种认可和共鸣！“

他努力搜刮着词语，试图挽回局面。他打开了更多关于《原神》中芙宁娜角色剧情的解析视频，指着那些玩家们充满真情实感的评论给她看：

“你看，这里有人说‘芙宁娜承受了太多，她是真正的英雄’。“”还有这里，'五百年的孤独，难以想象的重担，芙芙你辛苦了'。”“他们都在称赞你的伟大，为你流泪，为你喝彩！这怎么能说是单纯的娱乐呢？”

芙宁娜的目光扫过那些评论，那些陌生的文字，那些炽热的情感，似乎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丝的松动，但那种被“设定”和“操控”的屈辱感依旧像跗骨之蛆一样折磨着她。

“可是......如果这是一个‘游戏’，那我的意志……我的选择……又算什么呢？”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难道我经历的一切，都是……都是被预先写好的剧本吗？我的每一次哭泣，每一次欢笑，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被剧本安排好的命运？“

她想起了那个预言，想起了胎海的能量，想起了芙卡洛斯的请求......这一切的一切，如果都能在这个“游戏”中找到对应的设定和解释，那她自己呢？真正的芙宁娜·德·枫丹，又在哪里？

周中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不己。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太想当然了。他只是站在一个现代人的视角去看待“游戏”和“角色”，却忘了对于芙宁娜而言，那是她真实存在的世界和人生。

“对不起，芙宁娜，对不起……”周中伸出手，想要碰碰她的肩膀，却又犹豫地缩了回来，他怕自己的任何举动都会进一步刺激到她。他声音艰涩地说：“我不该……我不该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告诉你。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们尽快摆脱困境，也能让你被更多人喜欢和认可的机会。“

”喜欢？认可？“芙宁娜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以一个......一个虚构角色的身份吗？周中，你告诉我，如果我的一切都只是虚构的，那我现在站在这里，又算什么？一个从剧本里面蹦出来的东西吗？”

她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也拔高了一些，带着一丝歇斯底里。那双异色眸子里，盛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那是属于“大明星芙宁娜”最后的骄傲，即使内心己经崩塌，表面上也要维持着体面。

周中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无法否认《原神》是一款游戏，也无法否认芙宁娜是其中的一个核心角色。但他同样坚信，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芙宁娜，是有血有肉，有独立思想和情感的真实存在。

“林芙，”过了许久，周中才艰难地开口，他的声音异常郑重，“我不想知道你的世界和这个‘游戏’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现在，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你能哭，能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情感。你不是一行文字，也不是一段固定的人物剧情。你救过我，你也需要我的帮助。对我而言，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林芙。“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神真挚而坚定：”无论过去如何，无论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现在，你在这里。这里有新的生活，有新的可能。或许这个‘游戏’的存在，让你感到痛苦和被冒犯，但它也可能成为我们了解你，帮助你，甚至让你重新找到价值的……一个工具，一个桥梁。“

”至于房租的事情，“周中深吸一口气，”如果这个办法让你这么难受，我们就放弃。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哪怕慢一点，辛苦一点。我不想因为钱，让你失去……失去对自己的认同。“

芙宁娜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听到周中最后那句话，她那双蓄满泪水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看着周中，这个普通的年轻男人，在他并不宽阔的肩膀上，似乎扛起了本不该他承担的重任。他为了区区八百块房租焦头烂额，却在发现自己可能伤害到她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弃那个看起来最“有利可图”的方案。

她心中的愤怒、屈辱、悲哀，在这一刻，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悄然稀释了。她依旧无法接受自己的世界只是一个“游戏”的设定，但周中的真诚和维护，却像一道微弱的光，照进了她几近崩溃的内心。

“我......”芙宁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她别过头，不想让周中看到自己此刻的脆弱。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周中也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芙宁娜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巨大的冲击。他只是默默地关掉了那些游戏相关的网页，然后起身，从烧水壶里倒了一杯温水，轻轻放在芙宁娜面前的桌子上。

“先喝点水吧。”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安抚。芙宁娜没有动。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精美易碎的雕像。

周中叹了口气，默默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他知道，今天这个“首播”的提议，恐怕是进行不下去了。八百块的房租，像一座大山，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而芙宁娜的心理状态，更是让他忧心忡忡。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急功近利了。芙宁娜来到这个世界才几天，对一切都还很陌生，自己却急于让她“变现”，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尊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几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芙宁娜终于有了动作。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周中，眼圈依旧是红的，但眼神中的那种绝望和空洞，似乎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探究。

“周中，”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平稳了许多，“那个'游戏'......关于‘我’的故事……后来呢？“

周中闻言一怔，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你......你想知道？“

芙宁娜轻轻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如果......如果我的世界真的只是一个‘故事’，我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至少，在那个‘故事’里，枫丹……枫丹的人民，他们还好吗？“

她最牵挂的，终究还是她的枫丹，她的人民。即使这一切可能都只是虚构的，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依旧刻在她的灵魂深处。

周中看着她眼中那份超越了自身痛苦的关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他沉默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开口：“在那个‘故事’的叙事里，枫丹最终……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