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坠落星辰的挽歌

会议室外的走廊，空气依然冰冷。

林悦独自站在窗边，夜色沉重如墨。城市的灯火在下方铺陈开来，构成一幅巨大的、闪烁的星图。然而，在她脑海中回荡的，却是电脑屏幕上那个古老的、由红线勾勒出的星座图案，以及那个如同诅咒般的词语——【As-Sabiyah】。

她知道那个词。那是古老传说中，星空图上一个被标记为禁区、象征着混乱与堕落的区域。一个以“秩序”为名的组织，为何会以“混乱禁区”作为下一个课题？这其中隐藏着怎样的逻辑？

“林悦。”

王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手里拿着一份刚从传真机里取出的文件，脸色异常凝重。

“新的案子，”王队将文件递给她，“十分钟前发生的。报案人是受害者的助理。现场……很奇怪。”

林悦接过文件，扫了一眼。

受害者：魏东海，52岁，海滨市知名科技公司“星辰科技”创始人，国内顶尖的富豪之一，热衷于天文学和私人航天项目。

地点：魏东海位于市中心最高建筑“云顶大厦”顶层的私人天文台。

案情：助理例行汇报时，发现魏东海死在天文台内。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没有外力入侵迹象，死因不明。

“又是顶层，又是精英，又是死因不明……”王队揉了揉眉心，“而且，‘星辰科技’……‘星辰’……这他妈和那个星图，不会又有什么联系吧？”

林悦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文件上附带的现场照片。

照片中，魏东海穿着睡袍，仰面躺在天文台中央那台造价不菲的专业级望远镜下方。他的双眼圆睁，瞳孔放大，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表情。周围的一切都整洁有序，除了……除了他胸口位置，睡袍上有一个被高温灼烧出的、焦黑的空洞。

更诡异的是，那个空洞的边缘，呈现出一种极其规则的、仿佛被某种能量切割过的完美圆形。

“走。”林悦将文件塞回王队手中，转身走向电梯，“现在就去现场。”

……

云顶大厦，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此刻却被一种压抑的死寂笼罩。顶层的私人天文台，奢华而冰冷，巨大的穹顶缓缓开启一道缝隙，露出夜空中璀璨却遥远的星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林悦从未闻到过的、难以形容的金属腥气。

法医正在小心翼翼地检查尸体，技术人员则在采集现场数据。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困惑和不解。

“林姐，”负责现场勘查的小刘迎上来，脸色发白，“太邪门了。魏总的死因，法医初步判断是心脏骤停，但不是心源性的，更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他胸口的灼烧痕迹，不是火焰造成的，更像是某种高能射线瞬间穿透造成的。但现场找不到任何发射源，就连他的睡袍，除了那个洞，周围的布料都完好无损。”

林悦没有说话，她戴上手套，走到尸体旁边。她注意到，魏东海的手指，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指向了天文台穹顶开启的那道缝隙。

她抬头望去，透过缝隙，恰好能看到夜空中……北斗七星的轮廓。

而那颗被灼烧出的圆形空洞，位置恰好对应着心脏。

“他死前，在看星星。”林悦轻声说，她的目光扫过天文台内各种高精尖的观测设备。

“是的，魏总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观测。”小刘点头，“他的助理说，他最近在研究一个很有意思的课题，关于……某个古老的星体区域。”

“As-Sabiyah。”林悦脱口而出。

小刘愣了一下：“林姐，您怎么知道？魏总的研究笔记里，确实提到了这个词，他称之为‘黑暗禁区’。”

林悦的心脏猛地一跳。果然。

她走到天文台的控制台前，屏幕上依然显示着魏东海死前正在观测的星图。那是一片她完全不熟悉的区域，上面标注着各种复杂的参数和符号。

墨菲留下的那张星图，和屏幕上的这片区域，有联系吗？

林悦深吸一口气，俯身仔细观察魏东海胸口的圆形灼烧痕迹。她注意到，虽然边缘完美，但在灼烧区域的中心，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如同针尖大小的凹陷。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微型光源，仔细照射那个凹陷。在强光下，她看到了一点点细微的、如同金属粉末般的残留物。

“采集这里的残留物，送去化验。重点检测是否有超导材料或稀有金属成分。”林悦对技术人员说。

“林姐，您怀疑是某种定向能武器？”王队走过来，脸色更加凝重，“但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绕过所有安保系统，在这么近的距离使用，还不留下任何痕迹？”

“它可能不是从外面发射的，”林悦的目光扫过天文台内那些复杂的设备，以及魏东海仰面朝上的姿势，“它可能……来自于这里。”

她走到那台巨大的专业级望远镜下方，抬头看着它冰冷的金属镜筒。

“他死前，望远镜正对着穹顶的缝隙，对着北斗七星。”林悦喃喃自语，“而他的身体，恰好躺在望远镜的焦点位置。”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成型。

“如果……如果这台望远镜，在某个瞬间，变成了某种能量的发射器呢？”

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连王队都觉得荒谬：“望远镜？发射能量？小林，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魏东海是‘星辰科技’的创始人，他的公司在定向能技术和空间能源传输领域是全球领先的。”林悦的语速很快，将零碎的线索串联起来，“他本人又热衷于天文学，对‘As-Sabiyah’这种古代星体禁区感兴趣。这台望远镜，也许经过了他私人的改造，具备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特殊功能。”

她走到控制台前，试图调取望远镜的运行日志。然而，屏幕上却弹出了一个需要最高权限才能访问的提示。

就在这时，一名技术人员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匆匆走过来：“王队，林姐，我们在魏总的电脑里，发现了一段加密视频文件。正在尝试破解。”

几分钟后，视频成功播放。

画面有些抖动，似乎是魏东海临死前用手机仓促录下的。画面中，他喘着粗气，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和不解。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禁区’的入口……不，不可能……它不该存在……它在……它在对我说话……”

视频中，他将手机镜头转向望远镜的目镜方向。画面瞬间被刺眼的白光淹没，紧接着是电流的滋滋声和魏东海凄厉的惨叫。

视频戛然而止。

林悦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不是意外，也不是简单的谋杀。魏东海的死，是一次警告，一次示威。

“致凝视者：解开它，或者，成为它的一部分。”

她再次想起张海手机里的那句话。

他们用“薛定谔的猫”来考验她对“随机”和“观测”的理解。而这一次，他们用“As-Sabiyah”和“坠落的星辰”，来向她展示他们的力量——一种能够模拟宇宙中最神秘现象，甚至能掌控生死的、来自“禁区”的力量。

这个案子，是“衔尾蛇”为她精心准备的又一个“课题”，一个比之前更危险、更深入核心的课题。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匆匆跑进天文台，手里拿着一份紧急文件。

“王队，林姐，这是市局刚刚发来的通报。魏总的公司，‘星辰科技’，涉及一起重大的金融诈骗案，涉案金额巨大。证据链非常完整，初步判断，魏总可能是在案情即将败露前畏罪自杀，或者……被同伙灭口！”

通报的内容，如同最锋利的刀片，狠狠地刺入了林悦刚刚建立起来的推理体系。金融诈骗、畏罪自杀、同伙灭口……这些都是最常见的犯罪动机，是警方最容易接受的解释。

而她关于“衔尾蛇”、关于“量子审判”、关于“As-Sabiyah”和“能量武器”的推测，听起来就像一个妄想症患者的胡言乱语。

她看向王队，王队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知道林悦的首觉，也知道她之前推测的准确性。但这份来自市局的通报，代表着官方的定调，代表着更大的压力。

“小林，”王队低声说，语气里带着无奈，“这个案子，上面己经定性了。金融犯罪，或者内部仇杀。你那些关于什么‘衔尾蛇’、什么‘能量武器’的推测……在没有铁证之前，是不会被采信的。”

“但那些证据就在这里！”林悦指着魏东海胸口的圆形灼伤、那段视频、以及他正在研究的“As-Sabiyah”课题，“这根本不是畏罪自杀！”

“证据呢？能被法庭接受的证据呢？”王队反问，“一段模糊的视频？一个诡异的伤口？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古老词语？小林，别被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迷惑了。我们是警察，我们只相信证据。”

林悦看着王队，看着周围那些用怀疑和不解目光看着她的同事。她忽然明白，这才是“衔尾蛇”最阴险的陷阱。他们不需要首接杀死她，他们只需要制造一个看似合理的、却完美隐藏了真相的现场，然后利用体系的力量，将她孤立，将她的声音淹没。

这个案子，不是为她准备的“课题”，而是为她准备的……绞索。

她的坚持，她的与众不同，此刻都变成了刺向她自己的利刃。

“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必将回以凝视。”莫远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她凝视了深渊，深渊没有首接攻击，而是巧妙地利用了她所处的环境，利用了她信任的体系，开始反过来“凝视”她，质疑她，甚至……排斥她。

魏东海的死，不是结束，而是“衔尾蛇”对她发起的，第一场来自体系内部的战争。而她，此刻正孤立无援地站在战场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