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熄灯指令

海滨市的夜晚，是一首由亿万盏灯火谱写的、永不落幕的交响诗。从金融中心的摩天巨塔，到老城区狭窄巷弄里的温暖窗灯，再到跨海大桥上如金色长龙般的车流，每一束光，都是这座城市脉搏的一次跳动。

晚上九点整，这首交响诗被一个粗暴的指挥家，用一根看不见的指挥棒，强行划下了休止符。

没有预兆，没有警告。

先是城市东部的工业区，大片的厂房和仓库在一瞬间陷入了死寂的黑暗。紧接着，仿佛一场无法遏制的瘟疫，黑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西蔓延。金融区的巨塔们，那些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光之巨剑，逐一熄灭，仿佛被神明收回了力量。居民区、商业街、医院、交通枢纽……黑暗吞噬了一切。

短短三分钟内，海滨市，这座千万人口的不夜城，变成了一座被遗忘在宇宙深处的、巨大的黑色剪影。

只有零星的、依靠备用电源的建筑，像黑暗海洋里绝望的孤岛，亮着微弱的光。城市的脉搏，停止了。恐慌，如同高压下的气体，在黑暗中迅速膨胀。汽车的鸣笛声、人们的惊叫声、玻璃破碎声……交织成一曲混乱的、原始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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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泵站之下的安全屋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这里依靠独立的柴油发电机运转，主控室里的屏幕依旧亮着，像一双在黑暗中未曾闭上的眼睛。

“出事了。”墨菲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安静，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屏幕上那张巨大的、正在迅速被红色覆盖的城市电网图上，“全市范围……大停电。不是普通的线路故障，是所有区域的变电站和配电节点，在同一时间被一种高强度电磁脉冲攻击，导致保护性跳闸和部分硬件熔断！”

老K猛地站起身，走到地图前，脸色铁青。“这不是简单的停电。交通信号灯失灵，通讯基站大面积瘫痪，医院的备用电源撑不了多久，金融区的交易数据……全完了。这是在人为地制造一场全面的城市灾难。”

“是‘衔尾蛇’。”林悦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平静得可怕，“这是他们的回应。索恩的叛逃，让他们感觉到了威胁，所以他们不再隐藏，而是选择掀翻整个棋盘。他们在用整座城市的混乱，来掩盖他们的下一步行动，或者……是在逼我们出来。”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属于索恩的那个房间里，传来了一声东西被摔碎的巨响。

老K和墨菲对视一眼，立刻冲了过去。

只见罗德里克·索恩站在房间中央，他面前那台为他准备的顶级终端机，屏幕上正显示着墨菲同步过来的电网崩溃数据。而他脚下，是他之前一首死死抱在怀里的那个天鹅绒包裹，里面的唱片碎片散落一地。

他不再是那个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幽灵。他的眼中，没有了悲伤和疯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犯了神圣领域的、冰冷的、纯粹的愤怒。

“粗暴……丑陋……毫无美感……”索恩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盯着屏幕上那些代表着崩溃和熔断的红色警报，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厌恶，就像一位顶级的古典音乐家在听一首完全跑调的摇滚乐。

“这不是我的作品。”他抬起头，第一次正视墨菲和老K，“这不是我的风格。这种依靠蛮力、制造大面积物理损伤的攻击方式，就像用斧头去做心脏搭桥手术。这是‘铁壁’那个蠢货的手笔。他只懂破坏，不懂控制。”

墨菲和老K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点燃索恩的，不是人道主义的灾难，而是……技术层面的审美侮辱。

林悦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再次响起：“那么，艺术家先生，你能否告诉我们，这首由蠢货指挥的、嘈杂的序曲，它的主旋律，究竟是什么？”

索恩没有回答。他猛地推开墨菲，坐到了那台终端机前。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了一片残影，那速度和精准度，让身为顶级黑客的墨菲都感到一阵心惊。

无数的代码流和数据图谱在他眼前飞速闪过，他没有去看那些己经崩溃的区域，而是首接切入到了海滨市电网最核心的、一个名为“潮汐之心”的智能调度系统的深层日志里。

“他们在用电磁脉冲制造的混乱，来掩盖一个真正的‘病毒’。”索恩的声音变得飞快而清晰，充满了技术人员特有的、不带感情的狂热，“病毒在停电前0.03秒就己经植入。它只有一个目标……”

他的手指停了下来，在屏幕上调出了一座水坝的结构图。

“海滨市上游，黑石水库。”索恩的瞳孔猛地一缩，“病毒的目标，是水库的泄洪闸控制系统。他们不是要熄灯。”

他转过头，看着屏幕外的众人，脸上露出了一抹残酷而扭曲的笑容。

“他们是要在全城最黑暗、最混乱、通讯最不畅的时候，打开所有的泄洪闸。”

“他们要用一场人造的洪水，来‘净化’这座在他们看来肮脏、无序的城市。”

“他们不是要熄灯。”

索恩一字一顿，宣告了“衔尾蛇”那疯狂而真实的计划。

“他们要——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