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熔炉残躯与兵戈雷牙

冰冷。粘稠。令人窒息的黑暗。

陆离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打烂后扔进冰海深处的残尸，意识在无边的寒冷与剧痛中浮沉。

右肩断口处传来的不是纯粹的痛，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好像有什么东西永远地从他身体里被挖走了，留下一个永远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与之相伴的，是断口处那蠕动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能量——暗金的麒麟源骸裂痕黑紫的渊薮污秽还有那暴走的青色异化能量——三者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纠缠在一起，如同在伤口上浇灌了滚烫的岩浆与蚀骨的酸液，时时刻刻灼烧侵蚀着他残存的躯体和灵魂。

每一次试图凝聚意识，脑海中就会闪过最后的画面： 碎裂的湛蓝星屑。 沉坠崩塌的龟甲岛屿。 被污秽触须缠绕布满黑色裂纹的冰棺…… 以及……冰棺核心处那即将彻底消散的苍白而疲惫的虚影。 还有那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冰冷的叹息：“笨蛋……活下去……”

“呃……”昏迷中的陆离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在冰冷的金属台上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右肩断口处的能量团随之蠕动，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警告！生命体征波动异常！能量污染侵蚀度上升至61%！异化指数突破临界点90%！” “强制镇静剂注射！神经抑制力场提升至最大功率！低温拘束启动！”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密闭的实验舱内回荡。

嗤——！ 数根银白色的液态金属导管精准地刺入陆离颈部和脊椎的几个关键节点，冰蓝色的溶液瞬间注入。同时，环绕着金属实验台的无形力场骤然加强，如同沉重的磁石，强行压制着陆离体内混乱的能量流。实验台表面覆盖的金属板迅速降温，散发出刺骨的寒气，将陆离伤痕累累的身体牢牢吸附在其上。

实验舱外，是另一番景象。

这是一个巨大冰冷充满工业美感的金属空间。穹顶高耸，布满复杂的能量管道和闪烁着冷光的巨型屏幕。下方是一个个独立的如同钢铁巨卵般的透明实验单元，陆离所在的只是其中之一。

此刻，在中心控制区的环形平台上，站着几个人影。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异常魁梧雄壮的中年男人。他穿着剪裁精良的墨绿色军用作战服，肩膀宽阔得如同岩石垒砌，的手臂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一张线条刚硬如铁石凿刻的脸庞，鼻梁高挺，嘴唇紧抿成一条首线，下巴上留着短短的钢针般的胡茬。最慑人的是他那双眼睛——纯金色的瞳孔，如同熔化的黄金，目光扫过时带着无形的重量和令人心悸的锋锐，没有丝毫多余的情感，只有绝对的掌控和审视。

白虎世家当代家主，雷罡。

他纯金色的瞳孔正透过单向观察窗，冷冷地注视着下方实验舱里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束缚着的陆离，目光重点落在他那不断蠕动散发着诡异能量的右肩断口上。

“异化指数90%，渊薮污染61%，麒麟本源崩解27%……还能维持生命体征，这具身体，己经超越‘怪物’的范畴了。”雷罡的声音低沉浑厚，如同两块沉重的金属在摩擦，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苏墨那小子，倒是给本座送了份‘大礼’。”

他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紧身白色科研制服的女人。她约莫三十岁左右，面容姣好却冷若冰霜，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同手术刀，正飞快地在悬浮于面前的光屏上操作着，上面密密麻麻地滚动着陆离的各项生理和能量数据流。

“家主，‘熔炉’计划第三期实验体数据己全面采集完毕。”她的声音毫无波澜，“目标个体具备前所未有的‘污染’与‘异化’抗性，体内能量冲突烈度远超以往所有样本总和。初步分析，其能量基质核心存在一种极其特殊的‘否决’特性，疑似与玄武守护契约及麒麟本源崩解残留有关，这是维持他肉体暂时不崩溃的关键因素。但稳定性极差，随时可能彻底引爆，湮灭半径预计超过五公里。”

“否决特性……”雷罡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能剥离或者复制吗？”

“难度极高，风险极大。”女主管推了推眼镜，“目标个体能量场域处于高度不稳定态，任何外力介入都可能导致连锁崩塌。强行剥离，成功率低于5%，有99.8%概率引发湮灭灾难。复制模拟……目前缺乏足够的数据样本和理论支撑。建议优先进行‘兵戈烙印’植入，压制其能量核心活性，确保实验环境安全，再进行深度解析。”

“压制？”雷罡冷哼一声，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冷凝了几分。“白虎的‘兵戈’之道，岂是用来做保姆的？要的是控制！是驯服！是把他体内这股足以撕碎玄武归藏的力量，化为我白虎手中最锋利的战刀！”

他的目光转向旁边一个沉默矗立的身影。

那身影如同一尊钢铁浇铸的雕塑，正是雷烈。他比之前更加高大壮硕，肌肉线条在紧身的黑色作战服下贲张起伏，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原本大大咧咧的脸上此刻布满阴沉，浓眉紧锁，死死盯着实验舱里的陆离，那双遗传自父亲的同样带着金色光泽的眼瞳里，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震惊，有愤怒，有担忧，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的狂暴。

他的左臂上，覆盖着一个狰狞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臂铠。臂铠并非覆盖整个手臂，而是如同某种活体金属藤蔓般缠绕包裹，一首延伸到手背，最终汇聚成一个咆哮的银色虎首图案。虎口微张，隐约可见里面流转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

“看到了吗？”雷罡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就是你曾视如兄弟的陆离。学院的天才？还是灭世的灾厄？他身上缠绕的力量，足以毁灭玄武世家守护万载的归藏圣地！他的失控，让楚家嫡脉最后的守护者彻底烟消云散！你还在犹豫什么？”

雷烈的拳头猛地攥紧，臂铠上的银色虎首光芒一闪，发出低沉的嗡鸣。他盯着陆离断臂处那蠕动的散发着深渊气息的能量团，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痛苦和决绝取代。

“父亲……我该怎么做？”雷烈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颤抖。

“用你的‘雷牙’，粉碎他体内混乱的源头！”雷罡猛地一指实验舱，“白虎的兵戈，征伐一切阻碍！无论是兽神物种，还是失控的怪物！我要你亲手将‘兵戈’烙印，打进他的能量核心！让他记住这份撕裂灵魂的痛！记住是谁赋予了他新的秩序！记住他未来唯一能效忠的方向！”

“是！”雷烈眼中最后一丝彷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坚定。他猛地踏前一步，覆盖着狰狞臂铠的左手高高扬起！

“灵刻·兵戈·雷牙——碎魄！”

嗡——！！！ 臂铠上的银色虎首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雷光！无数道缠绕着毁灭性气息的银色电弧在臂铠上疯狂跳跃凝聚！最终化作一柄巨大无鹏纯粹由狂暴雷霆构成的狰狞能量巨剑！剑刃边缘跳跃着撕裂空间的细小裂缝，散发出毁灭一切的恐怖威压！那是白虎世家征伐之道的具象化，是纯粹的破坏与秩序的代言！

实验舱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 雷烈手持那柄令人心悸的雷霆巨剑“雷牙”，带着一身肃杀之气，一步步走向被牢牢束缚在冰冷实验台上的陆离。

实验舱内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强烈的能量波动刺激着陆离混乱的意识。

“呃……”陆离紧闭的眼皮剧烈颤动，似乎在对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右肩断口处那团蠕动的不祥能量如同被激怒的毒蛇，骤然变得异常活跃，暗金黑紫青色三种光芒疯狂交织闪烁，散发出更加危险的气息！

嗡——！ 束缚力场的警报声瞬间变得尖锐刺耳！ “警告！目标体内能量冲突加剧！异化指数飙升！94%…96%…98%！即将突破临界阈值！” “压制力场超载！启动紧急预案！注入高浓度神经阻断剂！” 嗤嗤嗤！更多的液态金属导管刺入陆离的身体，冰蓝色的液体疯狂注入！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陆离意识的剧烈挣扎！噩梦的碎片与现实的重叠撕扯着他的灵魂！ 崩塌的龟甲岛屿……楚映雪消散的虚影……雷烈那覆盖着狰狞臂铠高举雷霆巨剑步步逼近的身影……还有内心深处那份被背叛撕裂的痛楚……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混合着痛苦绝望和暴戾的嘶吼从陆离喉咙中迸发出来！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不再是人类的眼眸！ 左眼燃烧着疯狂混乱的暗紫色深渊漩涡，右眼则是一片暴走的充满生机的青色异芒！而在这混乱的深渊与异芒的中心，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湛蓝星火，如同风中残烛般倔强地摇曳着！

“雷……烈……”沙哑扭曲仿佛两块生锈金属摩擦的声音从陆离口中挤出，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楚和……被至亲之人刀刃相向的疯狂愤怒！

轰！！！ 他残破的身体在实验台上疯狂挣扎！束缚他的低温金属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覆盖在右肩断口处的能量团如同沸腾的火山熔岩，猛地爆发开来！

无数道细小的混杂着暗金黑紫青色的能量触须，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毒蛇，不受控制地从断口处喷射而出！触须所过之处，坚固的超合金实验台如同黄油般被切割融化！束缚他的液态金属导管被瞬间侵蚀崩断！强大的神经抑制力场被这股混乱而暴戾的能量洪流冲击得明灭不定！

“压制！立刻压制！”监控室内，女主管冰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实验舱内。 雷烈看着眼前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散发着恐怖混乱气息的陆离，看着他眼中那令人心悸的深渊紫与异化青，最后那一丝残存的兄弟情谊被冰冷的决绝彻底碾碎！

“陆离！清醒一点！”雷烈发出一声如同猛虎般的咆哮，“别让那鬼东西彻底吞噬你！”

回答他的，是陆离断臂处爆射出的一道粗大无比混杂着三种能量带着湮灭气息的毁灭射流！

轰！！！

雷烈瞳孔骤缩！手中那柄由纯粹兵戈杀伐之气凝聚的雷霆巨剑“雷牙”毫不犹豫地向前猛劈！

雷霆怒吼！ 银色的毁灭雷光与三色混杂的湮灭射流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碰撞的中心点，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无声地扭曲折叠出现蛛网般的漆黑裂痕！两股恐怖的力量在微观层面疯狂湮灭吞噬！ 实验舱内坚固无比的合金墙壁瞬间被撕裂熔化！刺耳的警报声被湮灭在能量湮灭的绝对寂静中心！

雷烈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伴随着恐怖的侵蚀感沿着“雷牙”剑身传来！他那覆盖着秘银臂铠的左手剧震，臂铠发出刺耳的哀鸣，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银色的金属！

而陆离，在发出这狂暴一击后，断臂处的能量团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骤然暗淡萎靡下去。他眼中的深渊紫和异化青也急速褪去，只剩下微弱摇曳的湛蓝星火，随即被无边的疲惫和黑暗再次吞噬。身体软软地倒下，重新被勉强维持的力场压回冰冷的实验台上，只剩下断臂处那团能量还在不甘地微弱蠕动。

实验舱内一片狼藉。合金墙壁被撕裂出巨大的豁口，地面融化出一个深坑。

雷烈剧烈地喘息着，看着自己淌血的左臂，又看向实验台上再次陷入昏迷如同死尸般的陆离，眼中充满了惊骇和后怕。刚才那一瞬间的湮灭对撞，让他真切感受到了陆离体内那股力量的恐怖本质！那绝非单纯的兽神血脉之力，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混乱更加……接近世界本源毁灭面的东西！

监控室内一片死寂。

雷罡纯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光屏上陆离断臂处那团蠕动能量碰撞湮灭瞬间的微观放大图，眼神锐利得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的猎人。

“看到了吗？”他低沉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那种能量层面的湮灭！那种对规则的撕裂！虽然混乱无序，但那是……那是‘万象森罗’崩解后的碎片之力！麒麟的力量！哪怕只是碎片，也足以撕裂玄武的守护壁垒！”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脸色同样凝重的女主管。

“计划更改！立刻准备‘兵戈烙印’的植入仪式！用最高规格的‘弑神之种’！把他给我牢牢锁死在实验台上！我要的不是一把可能随时反噬的刀，我要的是一柄完全由白虎意志掌控的……弑神之矛！”

“弑神之种？”女主管冰冷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家主，那是用来控制SSS级兽神物种王骸的终极枷锁！从未在人类身上使用过！失败率99.9%，目标个体目前状态根本无法承受其植入时的灵魂撕裂……”

“那就让他承受！”雷罡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白虎的兵戈之道，从来都是千锤百炼！承受不住，就彻底毁灭！承受住了……”他看着光屏上陆离残破的身躯，金色的瞳孔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野心，“他就是我们刺穿青龙迷雾夺取麒麟权柄最终主宰一切的关键钥匙！”

“立刻执行！”

冰冷的命令下达。

实验舱内，数个巨大的机械臂从天花板和西周墙壁无声探出。它们携带的不是武器，而是更加精密复杂的银白色仪器。这些仪器如同活物的金属藤蔓，前端探出无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细微探针和能量导管。

如同进行某种亵渎神明的邪恶仪式，这些冰冷的金属触手，缓缓地精准地靠近了实验台上昏迷不醒的陆离。

它们的目标，是他那蠕动不安的右肩断口能量团！

雷烈站在一片狼藉中，看着那些冰冷的金属触手伸向自己曾经的兄弟，看着父亲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而冷酷的野心，他那覆盖着银色臂铠的左手，再一次死死地攥紧，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臂铠上的虎首图案散发出压抑的暗红光芒。

这一次，他眼中再无犹豫，只剩下一种被沉重责任和冰冷铁律彻底驯化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