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教徒

投影画面再次切换，定格在令人心悸的夜晚山顶。刺骨的寒风仿佛透过屏幕吹来。镜头中，白霜孤身立于一片流淌着诡异紫光的复杂符号阵中央，动作与医院监控中的影像分毫不差——冰冷、精准、非人。

“它在尝试打开某种东西。”陆琛暂停视频，放大白霜胸口搏动着的紫色源核，“它与光柱存在强烈共鸣。”他转身看向云语，声音忽然变得空灵遥远：“你们的世界，我们的世界…或许都不过是某个宏大实验的‘培养皿’。”这奇异感转瞬即逝，他恢复常态，带着探究：“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如此费尽心机想打开的，正是一扇‘门’呢？”

“那它打开门是要离开？还是想放出什么？”云语立刻抓住关键点，与赵无炎、苏灵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强压下对陆琛刚才异样的疑虑，顺着他的话追问。

“那就不知道了，”陆琛摇头，表情滴水不漏，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谜团太多，还需要继续探查。走吧，带你们去实验室看看。”

实验室的自动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浓烈消毒水、刺鼻臭氧以及金属冷却液的冰冷气流瞬间涌出，几乎令人窒息。

云语瞳孔微缩——这绝非末日废墟中应有的景象！

银灰色的高密度合金墙壁泛着冷光，嵌壁式全息投影仪无声投射着旋转的分子结构，六台精密光谱分析仪嗡鸣低响，数据流如瀑布倾泻。天花板垂下的多关节机械臂，末端纳米探针寒光闪烁，进行着肉眼难辨的精密操作。中央隔离舱内，淡紫色的能量场里禁锢着一颗白色的珠子。

就在这高科技的冰冷氛围中，云语掌心的源石印记猛地传来一阵尖锐刺痛！一种源自血脉的强烈呼唤，牵引着她的目光投向角落一个厚重的合金保险柜。她像被无形的线牵引，慢慢的走过去，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冰冷金属。

“咔嗒。”

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坚固的柜门竟在她触碰的瞬间自行弹开！

柜内，一个透明圆柱形容器安置在防震支架上，盛满了粘稠如原油的黑色液体。这液体原本死寂，却在云语靠近时骤然“活”了过来！

表面剧烈波动，形成无数细小涡流，疯狂朝她站立的方向涌动、推挤容器壁，如同嗅到同类的囚兽，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原始渴望。

“暗物质样本？”陆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疑，快步走来，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云语，“你是怎么知道开启密码的？这权限极高！”

“我不知道密码。”云语茫然摇头，内心的困惑同样巨大，“是它…在呼唤我。我能感觉到。”

赵无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高科技设备吸引。

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看守门人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翻滚的黑色液体。他走近几步，目光穿透容器，仿佛在解读某种无形的空间纹理。

他停在云语身边，声音低沉而带着洞悉一切的凝重：“这东西…不是暗物质。它带着‘门’的腐臭气息…是强行撕裂空间后留下的…‘残渣’，或者说，是‘门’崩溃时溅出的‘脓血’。丫头，这东西邪性得很，它在主动勾引你的源石能量！别被它骗了！但它同样难得，调动你掌心融合的那一半源石能量，说不定……”

云语明白，当初齐冥的玉佩一分为二，她和齐岳各得一半，再加上体内原有的，力量大增，成为真正的守门人。

她深吸口气，右手掌心悬停于容器上方，闭目凝神，努力约束着掌心印记中躁动的力量，只引导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紫色光芒，如同萤火般点在容器上方。

就在这微弱源石光芒触及容器的刹那，容器内的黑色液体反应瞬间达到癫狂的顶峰！它不再是无规则的涌动，而是疯狂地旋转起来，在中心形成一个深邃、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漩涡！漩涡中心的空间剧烈地扭曲、撕裂，一个极其模糊、闪烁不定如同信号不良的画面艰难地从中挣扎浮现———齐岳！

他站在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面前是复杂的仪器，脸色憔悴但眼神坚定。他似乎正在对什么人说话，但听不见声音。

“是小齐哥哥！”苏灵惊呼。

可惜画面只维持了几秒就消散了。

云语踉跄后退，掌心的源石印记灼烧般疼痛，像是被高温烫伤。

“这是空间连接。”赵无炎迅速上前扶住云语，“虽然短暂，但证明了世界之间的屏障可以被穿透！”

陆琛的表情骤然变得复杂：“原来你们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啊。”

就在这时，赵无炎迅速与齐苏灵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无需言语，默契地围聚成一个紧密的小圈，防范着那些看似忙碌却可能心怀叵测的研究员。

赵无炎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突然挂起一种近乎市侩的、带着审视和试探的笑容，看向陆琛：“陆首领，我们确实来自另一个世界，是带着诚意来寻求合作、坦诚相待的盟友。不过嘛，”他话锋陡然一转，笑容里淬着犀利，“贵方对我们，似乎也藏着掖着不少‘硬货’啊？这地方看着是座高科技金山，可有些角落里的‘味道’…不太对劲，像是‘门’没关严实，漏风了。”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那装着黑色液体的容器，又仿佛不经意地掠过几个眼神闪烁的研究员。

陆琛挑眉，表情纹丝不动，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有所保留，不假。”他坦然承认，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但我们毕竟萍水相逢，远未到生死相托、共享一切机密的地步。更何况，”他银灰色的眼眸扫过三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你们是来自异世界的‘未知因子’，我身为堡垒的掌舵人，肩负数千人性命，谨慎一些，保留必要的底牌和信息，这难道不是再正常、再合理不过的生存之道吗？” 他的话语滴水不漏，理由冠冕堂皇，但无形中将实验室的空气绷紧到了极致，周围几个研究员敲击键盘的手指明显僵硬了。

气氛陡然变得有些紧张。

急促的脚步突然响起，一个年轻护士慌张地冲进来：“步娜醒了，但她……她不太对劲……”

医疗站里，步娜坐在床上，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墙壁。她的瞳孔扩张到不正常的程度，几乎看不到眼白。

当云语走近时，她突然转头，动作快得不似人类。

“钥匙持有者，”步娜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音，与白霜的语调一模一样，“门即将从内部开启……”

陆琛一个箭步上前：“步娜？你怎么——”

步娜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三块碎片合一时，选择你的阵营，猎人首领。”说完，她像断线的木偶般下去，再次陷入昏迷。

医护人员立刻像炸了锅般蜂拥而上，各种仪器警报声尖锐响起。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瞬间，云语捕捉到了陆琛脸上那一闪而逝、几乎无法察觉的表情——在步娜说出“选择你的阵营”那六个字的刹那，他紧抿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扭曲的弧度，眼底深处迸发出的不是担忧或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狂喜的、扭曲的期待！

虽然这表情如同鬼魅般瞬间消失，被他完美的凝重和关切所取代，但那一刹那的破绽，己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永久地烙印在了云语的脑海深处。

更让她心底发寒的是，她眼角的余光清晰地瞥见，刚才那个握笔的医生，在混乱中与陆琛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心领神会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对队友的担忧，只有冰冷的默契和任务达成的确认。

陆琛有问题。

当晚，堡垒为新人举行了简短的欢迎仪式。云语婉拒了大部分社交，独自来到屋顶平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山区，夜色中三道紫色光柱依然醒目，像支撑天地的巨柱。

“不喜欢热闹？”陆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递给她一杯热饮。

云语接过杯子，没有立即喝：“在思考步娜的话，'门从内部开启'是什么意思？”

陆琛靠在栏杆上：“堡垒地下有一条古老隧道，末日前的军方在那里进行过秘密实验。我们怀疑那里有一个天然的'门'的遗迹。”

云语没回头，看着远处的光柱，“你们进去过？”

“只到外围。”陆琛的银灰色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辐射太强，普通人无法承受。但有源石碎片保护的话，应该可以。你们正好有三片。”

云语突然明白了他的意图：“你想让我进去。”

“你是钥匙持有者。”陆琛的声音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如果真想回到你的世界，那里可能是唯一的机会。而且，”陆琛勾起嘴角，“你融合过碎片，继续融合根本不会失败。”

他的话有道理，但云语心中的警铃大作。

步娜的异常，陆琛的身份，白霜的讯息……太多谜团尚未解开。

她假装考虑，实则观察着陆琛的微表情——当谈到“门”时，他眼中闪过的那丝狂热不像是对科学的好奇，更像是……信徒的期待。

“我需要考虑。”她最终说，“至少等步娜情况稳定。”

陆琛点点头，借口检查巡逻离开了。云语等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悄悄跟了上去。

堡垒的地下部分比地上更加复杂。陆琛熟练地穿过几道暗门，来到一个隐蔽的小房间。云语躲在通风管道里，透过缝隙看到里面己经有一个人在等待——是个穿黑袍的高瘦男子，背对着门口。

“她同意了？”黑袍人问，声音沙哑得不似人类。

“还没有，但快了。”陆琛回答，“月圆之夜前，我会确保三块碎片齐聚门前。”

“教主己经等得太久。”黑袍人转身，露出一个黑色太阳面具，“这次若再失败，你知道代价的。”

陆琛低头：“为了真神降临，万死不辞。”

云语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发出声音。

陆琛果然是永日教的卧底！

而他口中的“三块碎片”显然是指她掌心融合的、玉佩化成的和赵叔从一只夜魔那得到的碎片。

但为什么一定是她？

赵叔和苏灵在她们的原世界，同样融合过碎片，怎么她们不是钥匙持有者？

永日教在此地筹谋己久，它们手里有多少碎片？

问题太多，可此时容不得她思考过多。

她正准备悄悄离开，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捂住她的嘴！云语本能地肘击身后，却被轻松格挡。

“嘘，是我。”齐苏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跟我来。”

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回安全区域，苏灵带她来到一个隐蔽的储藏室，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开口：“我早就怀疑陆琛有问题。而且赵叔让我盯着他。”

“赵叔知道？”

“赵叔说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死亡的味道，若有若无。而且这个人说话逻辑不够严谨，有些话前后矛盾。”

云语点点头，“没错。”

苏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看看这个，我在步娜床垫下找到的。”

纸上是用血画的复杂符号，中央是一个黑色太阳，周围环绕着十二个眼睛状的图案。最令人不安的是，步娜在角落写了一段话，字迹歪斜疯狂：

[它们在梦里说话，白霜不是女王而是囚徒，真正的怪物在门那边等待。陆琛想释放它。]

云语的心沉了下去。如果陆琛是永日教的卧底，那么整个堡垒可能都是陷阱。而他们正带着两块源石碎片自投罗网！

“我们去和赵叔汇合，然后——”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堡垒！刺耳的汽笛声中夹杂着喊叫声：“夜魔群来袭！东侧防线被突破！所有战斗人员就位！”

齐苏灵和云语迅速返回宿舍去找赵无炎，去的路上正好碰到他。赵无炎面色凝重：“这不是普通袭击，夜魔有组织地突破了最坚固的防线。有人从内部破坏了电网。”

“是陆琛。”云语咬牙道，“他是永日教的人，打算在月圆之夜用我们的源石碎片打开'门'。”

得此消息，赵无炎并不显得惊讶：“阻止他没错，但当务之急，我们得先活过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