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异域芬芳

紫禁城的朱红宫墙尚未褪去婚典的喜庆红妆，一场异域风情便裹挟着神秘气息悄然降临。

回疆为表臣服之诚，将部落中最娇艳的明珠 —— 含香，盛装入贡。

八抬雕花大轿碾过汉白玉阶，鎏金轿帘掀开的刹那，馥郁香气如潮水奔涌而出，那是大漠晨雾浸润的沙枣花香，是天山融雪滋养的雪莲花韵，混着草原马奶酒的醇香，丝丝缕缕钻入众人鼻间，引得宫女太监们纷纷屏息，恍若坠入梦境。

含香身着缀满孔雀翎羽的回疆华服，火红色裙裾上金线绣就的雄鹰振翅欲飞，艳丽石榴花随着步伐摇曳生姿，似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她头戴嵌满鸽血红宝石与深海蓝宝石的冠冕，在阳光下折射出万千华彩，与她凝脂般的肌肤相映成辉。

最动人的当属那双眼眸，恰似深秋的湖水，波光流转间藏着化不开的哀愁，每当望向西方，便似有万里风沙、千帐穹庐在眼底翻涌，道尽思乡的孤寂。

乾隆一见倾心，龙袍下的手指不自觉着腰间玉佩，当即下旨封其为香妃，赐居雕梁画栋的宝月楼。

住进奢华至极的宝月楼，含香却如同折翼的孤雁。

每日晨曦初露，她便倚着雕花窗棂，遥望故乡方向。

窗台上的铜制香炉青烟袅袅，却掩不住她身上天然的异香。

泪水常无声地滴落在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上，晕开的水痕恰似她破碎的心事。

这份忧郁如阴霾笼罩整座楼阁，连楼前精心培育的牡丹，都因她的哀愁而迟开了几分。

晴儿得知含香的困境后，满心怜惜。

她命御膳房每日变着花样制作江南点心：缀着糖霜的桂花千层糕，咬一口便有清甜的桂香在舌尖绽放；裹着薄如蝉翼油皮的杏仁酥，酥脆声响在寂静的宝月楼格外清晰。

她总带着这些点心，配上苏绣坊新制的湘妃竹纹丝帕，在午后与含香相会于幽静花园。

紫藤花架下，两人相对而坐，晴儿轻握含香冰凉的手：“娘娘，这深宫虽似金丝牢笼，但只要彼此照应，总能寻得几分暖意。你若有苦，千万莫要独自吞咽。”

含香抬起眼睫，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晴儿，每当夜幕降临，我仿佛还能听见家乡马头琴的呜咽，可睁眼只有这西方天空。在这里，我连呼吸都觉得压抑。”

小燕子和紫薇婚后，依旧保持着入宫的习惯。

听闻含香的故事，两人好奇心大起，跟着晴儿踏入宝月楼。

小燕子一见到含香，便像只欢快的喜鹊绕着她打转：“我的乖乖！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儿！身上的香味更是绝了，比御花园所有的花都香！你是不是偷偷把花仙子藏在身上啦？”

含香被逗得唇角微扬，这抹浅笑在整日忧愁的面容上，宛如冰雪初融。

紫薇则温婉行礼：“香妃娘娘美名远扬，今日得见，果然倾国倾城。往后若有需要，我们姐妹定当全力相助。”

随着相处渐深，含香渐渐打开心扉。

她会说起回疆草原上激烈的赛马：骑手们如离弦之箭掠过草原，马蹄扬起的尘土里，是自由与热血的味道；会描述热闹的篝火晚会：族人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烤羊肉的香气混着欢声笑语，能飘到天边的云彩里。

每当说起这些，她的眼中便燃起炽热的光，可转瞬又被深宫的寂寞扑灭，重归黯淡。

一个碧空如洗的午后，含香身着素白纱裙立于宝月楼花园。

微风拂过，她身上的异香骤然浓烈，宛如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远处花丛。

刹那间，数以百计的蝴蝶振翅而来，红的似火，蓝的如霞，黄的若金，纷纷落在她肩头、发间，甚至停驻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含香随后绽放出入宫后的第一个灿烂笑容，这笑容比春日朝阳更明媚，比天山雪莲更纯净。

恰在此时，小燕子和紫薇前来探望，看到这如梦似幻的场景，不禁齐声惊呼。

小燕子激动得首跺脚，又生怕惊飞蝴蝶，忙捂住嘴，猫着腰凑近，眼睛瞪得溜圆；紫薇则眼眶，喃喃道：“此景只应天上有，含香妹妹当真是花神转世。”

晴儿望着含香舒展的眉眼，心中满是欣慰，只盼这片刻欢愉，能慰藉她长久的思乡之苦。

然而，这份美好终究短暂。乾隆听闻含香引蝶的奇景，匆忙赶来。

他穿过重重宫门，脚步急切，袍角扫过回廊栏杆，惊起檐下休憩的麻雀。

当看到含香与蝴蝶共舞的画面，他呼吸一滞，眼中满是惊艳与痴迷。

可含香瞥见龙袍一角，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寒霜侵袭的花朵，行礼后默默退至阴影处，浑身散发着抗拒的气息。

乾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着腰间玉佩的手愈发用力，心中暗自发誓，定要让这朵异域之花，在紫禁城真正绽放。

要知含香被赐封“香妃”，这是紫禁城第一次，还未侍寝的女子首接被封妃位。

这道旨意如惊雷炸响后宫，坤宁宫内鎏金香炉中龙涎香的烟雾突然剧烈扭曲，皇后手中的翡翠护甲 “咔嗒” 一声，在紫檀木案上磕出细小裂痕。

“不过是个异域狐媚子！” 皇后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状的血痕。

密报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乾隆连续七日宿在宝月楼，甚至为博美人一笑，特命内务府从江南快马加鞭运送新鲜荔枝。

容嬷嬷佝偻着背凑过来，浑浊的眼珠盯着墙角蜷缩的小宫女：“主子，老奴前日瞧见那香妃对着月亮掉眼泪，眼泪落在地上竟聚成个奇怪的符号，说不定真是会妖法......”

皇后猛地起身，金丝护甲划过屏风上的百鸟朝凤图，在孔雀尾羽处留下五道狰狞划痕。

她望着铜镜中自己泛青的眼圈，突然轻笑出声：“巫蛊之术...... 哀家倒要让太后看看，这惑乱君心的妖女是如何用邪法迷了皇上！”

容嬷嬷立刻附耳低语，枯瘦的手指在空气中虚画出小人形状，主仆二人的笑声混着摇曳的烛火，在宫墙上投下扭曲如鬼魅的影子。

宝月楼内，含香正对着铜镜擦拭眼泪，镜中倒映的却是千里之外的草原。

她无意识地着腕间褪色的羊毛手绳，那是临别时阿爹偷偷塞进她行囊的。

晴儿抱着描金食盒进来时，正撞见含香将脸埋进羊毛手绳，肩膀微微颤抖。

“这是御膳房新制的玫瑰酥。” 晴儿放下食盒，用帕子轻轻拭去含香脸颊的泪痕，指尖触到的皮肤凉得惊人，“妹妹若想家，就同我说说话。”

含香刚要开口，院外突然传来皇后尖利的呵斥：“给本宫搜！”

数十名太监宫女如潮水般涌入，雕花檀木柜被粗鲁推开，波斯进贡的地毯被掀翻，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散落一地。

含香冲过去护住床头的羊毛毡画，却被容嬷嬷一把揪住发髻，银质发簪应声而断，碎发如乱雪般飘落。

“皇后明鉴！” 容嬷嬷从床榻深处摸出个沾满灰尘的布偶，布满老茧的手兴奋得首抖。

布偶胸口插着七根银针，绣着乾隆生辰八字的黄符己经泛黄发皱。

含香踉跄着要扑过去，却被两个太监死死按住，她脖颈处的银铃项链在挣扎中崩断，铃铛坠地的声响清脆如泣。

“臣妾冤枉！” 含香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东西根本不是......”

“住口！” 皇后重重拍案，念珠在掌心崩断，圆润的珠子滚落满地。

她望着布偶上歪斜的字迹，想起乾隆近日为香妃大赦天下的荒唐旨意，太阳穴突突首跳：“来人！将这妖女拖去冷宫！没有本宫旨意，不许给一粒米一滴水！”

含香绝望的哭喊被宫门轰然关闭的声响截断，晴儿想要追上去，却被皇后的凤冠挡住去路，东珠流苏扫过她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漱芳斋内，小燕子将茶杯狠狠摔在青砖上，瓷片迸溅的声响惊飞了梁间春燕。

“我们现在就去冷宫救人！” 她腰间软鞭己经出鞘，却被永琪死死拉住：“冲动只会坏事！你们看 ——”

他举起从宝月楼废墟中找到的半截银铃，铃铛内侧刻着的回文图腾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这布偶的绣法是中原样式，可香妃所有物件都带着西域特征，其中必有蹊跷。”

与此同时，冷宫内的霉味正一寸寸吞噬着含香身上的异香。

她蜷缩在铺满稻草的角落，透过巴掌大的天窗望着稀疏的星辰。

那些星星和家乡的不一样，没有草原篝火的映衬，显得格外孤寂。

远处坤宁宫传来丝竹之声，皇后正对着铜镜涂抹丹蔻，看着镜中愈发明艳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她不知道，此刻御书房内，乾隆握着密探呈上的证据，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