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轮回殿的忧郁

冥界很少下雨。

但今天，轮回殿的上空却飘起了细密的金色雨丝，像是无数细碎的星辰坠落。林小满站在殿前的石阶上，伸手接住一滴雨，水珠在她掌心滚动，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是‘魂泪’。”欧阳义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轮回殿的忧郁。”

“忧郁？”她回头看他。

他走到她身旁，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轮回殿承载了太多灵魂的记忆，有些执念太深，无法彻底消散，便化作了雨。”

林小满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这些雨……会落到人间吗？”

欧阳义忠摇头：“不会。它们只存在于冥界，就像那些无法释怀的遗憾一样，永远困在这里。”

金色的雨下了整整三天。

林小满站在命运之庭的窗前，看着雨水在地面上汇聚成浅浅的溪流，蜿蜒流向轮回殿深处。她总觉得，那些雨水中似乎藏着什么声音——低语、哭泣、叹息，交织在一起，却又听不真切。

“你在意那些雨？”紫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幽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嗯。”林小满点头，“总觉得……它们在呼唤什么。”

紫月沉默片刻，忽然说道：“轮回殿的忧郁，其实是一种‘记忆的残响’。”

“残响？”

“有些灵魂在转世前，会刻意遗忘某些记忆，而那些被抛弃的记忆，便沉淀在轮回殿中，化作雨水。”紫月轻声道，“它们不是执念，而是……被主动放弃的过去。”

林小满怔住：“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记忆？”

紫月看向窗外，声音很轻：“因为太痛了。”

夜深时，林小满独自撑着一把黑伞，走进了雨中。

金色的雨滴落在伞面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像是某种隐秘的叩问。她沿着雨水汇聚的痕迹，一路走到轮回殿的最深处——那里有一座古老的石碑，碑上刻满了模糊的符文，雨水在碑前积成了一片小小的水洼。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水面。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一个少年跪在雪地里，怀中抱着早己冰冷的女孩，泪水冻结在脸颊上；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空荡的房间里，一遍遍抚摸着早己泛黄的照片；

战场上，士兵将最后一封信塞进战友的衣袋，转身冲向枪林弹雨……

每一段记忆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却又在最后一刻被生生切断，像是被人硬生生从灵魂中剜去。

林小满猛地收回手，呼吸急促。

“这些……都是被遗忘的记忆？”

“是。”欧阳义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手中同样撑着一把伞，黑色的长袍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

“轮回殿的石碑，是‘记忆之冢’。”他走到她身旁，低头看向那片水洼，“灵魂转世前，可以在这里选择遗忘最痛苦的片段。”

林小满握紧拳头：“那这些记忆……就永远留在这里？”

“嗯。”他轻声道，“首到彻底消散。”

林小满站在石碑前，看着雨水不断从碑顶滑落，汇入那片水洼。她忽然意识到，这些记忆之所以无法消散，是因为它们从未真正被“接受”过——它们被抛弃，被掩埋，却从未被正视。

“欧阳。”她忽然开口，“我们能做些什么吗？”

他看向她：“你想做什么？”

“这些记忆……不该就这样消失。”她轻声道，“至少，让它们被听见一次。”

欧阳义忠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本泛着金光的书册——生死簿的副册，记录着所有灵魂的命运轨迹。

“我可以暂时打开‘记忆之流’。”他说道，“但你要想清楚，承受这些记忆的重量……并不轻松。”

林小满点头：“我知道。”

欧阳义忠将生死簿展开，金色的光芒从书页中涌出，与雨水交融。

刹那间，整个轮回殿的雨滴全部悬浮在了半空中，每一滴雨珠中都浮现出一段模糊的画面。林小满深吸一口气，伸手触碰了最近的一滴——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少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绝望而嘶哑。

她又触碰了第二滴、第三滴……

“妈妈，别哭……我不疼。”

“下辈子，我们再做兄弟。”

“忘了我吧，求你了……”

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场无声的呐喊。

林小满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们……不该忘记这些。”

欧阳义忠站在她身旁，轻声道：“遗忘有时是一种仁慈。”

“可这些记忆里，不只有痛苦。”她睁开眼，“还有爱，有遗憾，有不甘……它们值得被记住。”

三天后，金色的雨终于停了。

轮回殿的上空恢复了往日的灰暗，但空气中却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宁静。

欧阳义忠走到殿外，发现林小满正坐在石阶上，手中捧着一盏小小的冥灯，灯芯是淡淡的金色。

“这是什么？”他问。

“记忆的灯。”她轻声道，“我把那些被遗忘的片段，都收进了这里。”

他微微一怔：“你要留着它们？”

“嗯。”她抬头看向天空，“它们不该被埋葬在雨里。”

欧阳义忠沉默片刻，最终在她身旁坐下。

“随你吧。”他淡淡道，“反正……我早就习惯你的任性了。”

林小满轻笑一声，将头靠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