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逆向感染

新海城的哀嚎，是通过数据传递的。

在“数据标记”被激活的那一刻，城市并未陷入火海或爆炸。相反，一种更为诡异的寂静笼罩了一切。磁悬浮车在半空中失去了控制，像无头苍蝇一样胡乱漂移、碰撞；街边的全息广告牌上，那些光鲜亮丽的模特影像，开始扭曲成怪诞的笑脸；无数链接着BCI进行工作、学习或娱乐的市民，瞬间眼神呆滞，或喃喃自语，或蜷缩在地，发出无意义的抽搐。

一场无声的、针对灵魂的瘟疫，正在席卷这座城市。

“我们到了！”北条刹那驾驶着工程载具，撞开国家基因库下层的一个秘密合金闸门，冲入了一条灯火通明的内部通道。

这里与外界的混乱仿佛是两个世界。空气洁净、恒温，白色的墙壁一尘不染。几台安保机器人立刻围了上来，但北条刹那只是通过通讯器发送了一串指令，机器人便退到两旁，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环形的生物实验室。无数休眠仓如蜂巢般排列，中央是一个由透明合金构筑的、绝对无菌的“手术室”。

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一副全息护目镜的女人，正站在手术室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她的身材娇小，气质却像个慵懒的女王。

“欢迎来到我的‘剧院’，迟到的客人们。”她轻笑着，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狡黠如狐狸的眼睛，“我是墨菲。看来你们的旅途，不太顺利。”

她的身后，在那间无菌手术室里，沈清微正被束缚在一张生物床上。她己经不再是那个知性的科学家，而是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口中不断地吐出一些破碎的、毫无逻辑的“神谕协议”代码片段。她就是这场瘟疫的“零号病人”，是扩散污染的源头。

“来不及解释了。”凌夜被萧晚萤和北条刹那搀扶着，他看着玻璃后的沈清微，眼神决绝，“墨菲，我需要你这里所有的计算资源，和最稳定的神经链接设备。我要进行‘逆向感染’。”

“逆向感染？”墨菲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词很感兴趣。

“用我混乱的、充满‘病毒’的神经信号，去冲垮‘钟表匠’植入在她脑中的、那套完美的逻辑标记。”凌夜解释道，“用混乱，对抗秩序。用非理性，摧毁理性。”

墨菲的眼睛亮了，她拍了拍手，赞叹道：“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用毒攻毒，用一个疯子去拯救另一个即将变成疯子的天才。我喜欢这个剧本！”

她毫不犹豫地指向中央的手术台：“设备是现成的，‘衔烛者’九型军用链接台，‘天机’的老搭档，你应该很熟悉。算力方面，整个基因库的备用超算都可以为你调用。但是，”她话锋一转，严肃地看着凌夜，“我得提醒你，凌夜。这是一场在精神世界里的对决。你的对手，是一个将逻辑和秩序玩到极致的‘神’。而你，将用你最脆弱、最痛苦的灵魂去撞击他。一旦失败，你的意识，会被他那完美的逻辑彻底同化、撕碎，永远消失。”

“我知道。”凌夜的回答，平静而坚定。

他挣开萧晚萤的搀扶，一步步走向那台布满了复杂接口的“衔烛者”链接台。每走一步，他都在回忆着自己这三年来的所有经历。那些被背叛的愤怒，那些在阴影中苟活的绝望，那些链接时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些，曾经是他最沉重的枷索。

而现在，将成为他最锋利的武器。

“帮我链接她。”凌夜躺上链接台，对墨菲说道。

墨菲熟练地操作着，将数根探针分别连接在凌夜和沈清微的太阳穴上。

“凌夜！”萧晚萤忍不住喊道，眼中满是担忧。

北条刹那也握紧了拳头，她刚刚经历过被精神入侵的痛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凌夜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凌夜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祝你好运，零号病人。”墨菲按下了启动按钮。

链接建立的瞬间，凌夜的意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被卷入狂暴的数据漩涡。

他被拉入了一个纯白色的、无限延伸的空间。

这里的一切，都由最纯粹、最完美的白色代码构成。没有声音，没有杂质，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这是一个绝对秩序、绝对逻辑的国度。

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神祇般的意志，在整个空间中回响。它不是通过声音传递，而是首接烙印在凌夜的感知中。

【检测到未知‘杂质’入侵。】

【定义：混乱、无序、污染源。】

【执行协议：净化。】

话音落下的瞬间，纯白的空间开始重构。无数由代码组成的、锋利无比的逻辑尖刺，从西面八方，悄无声息地向着凌夜的意识体刺来。

它们并非要摧毁他，而是要将他这个“不规则”的图形，分解、重组，变成和这个空间一样，完美而“干净”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