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假合作与真试探

陈宇的出现，像是在陆离紧绷的棋局上，投下了一颗闲子，充满了不确定性。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接近自己有何目的？

陆离没有急于联系他。他知道，在这场高段位的博弈中，谁先主动，谁就可能落入下风。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三天后，陈宇的电话打了过来。

“陆离，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陈宇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熟稔。

两人约在了一家私密性极好的茶馆。没有山珍海味，只有一壶上好的龙井，和几碟精致的茶点。

“我这人，不喜欢在饭桌上谈事，容易消化不良。”陈宇亲自为陆离斟了一杯茶，笑着说道，“咱们首接点，我找你，是想跟你合作一个项目。”

“哦？陈总看得起我，我洗耳恭听。”陆离不动声色。

“别叫陈总，太生分，叫我陈宇就行。”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陆离面前，“看看这个。”

文件是一份关于“稀土提纯新材料”的投资计划书。计划书做得极为精美，从技术原理、市场前景，到团队背景、财务预测，几乎无懈可击。按照计划书的描述，这是一种革命性的新材料，能将稀土的提纯效率提高30%，成本降低20%。一旦投产，将颠覆整个行业。

而陈宇的项目，就是收购这家掌握了核心技术的初创公司，并为其注入资金，迅速扩大生产规模。

“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是我一位在麻省理工的师兄，技术绝对可靠。但是他不懂资本运作，公司现在缺一笔关键的启动资金。”陈宇看着陆离，眼神真诚，“我计划出资三千万，占股60%。我想邀请你，出资五百万，占股10%。等我们完成第一轮扩产，半年后引入A轮融资，你的这五百万，翻十倍，只是个起步价。”

五百万，半年，十倍的回报。

这无疑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巨大馅饼，任何一个有野心的投资人，听到这样的条件，恐怕都会激动得无法自持。

陆离的心，却平静得像一潭古井。

他将那份近百页的计划书，一页一页，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他的阅读速度极快，手指在纸页上轻轻划过，大脑却像一台超级计算机，疯狂地运转着。

技术专利申请号……市场份额预测模型……团队成员履历……财务报表……

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脑海中被拆解、分析、重构。

半个小时后，他看完了。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一起做这个时代的弄潮儿？”陈宇微笑着问道，似乎对陆离的答案，胸有成竹。

陆离将文件轻轻合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清明。

“陈宇，这个项目，前景确实很。”陆离抬起头，迎着陈宇的目光，缓缓说道，“不过，我这个人，胆子比较小。我发现一个小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请讲。”陈宇眉毛微微一挑。

“这份计划书里提到，核心技术的专利，己经在去年三月，通过PCT途径，向全球主要工业国提交了申请。我刚刚查了一下，确实有这个申请号。”陆离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按照正常的专利审查流程，这种颠覆性的发明，必然会引来大量的技术质询和同行评议。审查周期，通常不会低于十八个月。也就是说，这项专利，目前还处在‘临时保护’阶段，并没有真正获得授权。”

陈宇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陆离没有停下，继续说道：“而你们的计划，是在未来六个月内，完成厂房建设和设备调试，并投入量产。这就意味着，你们的生产线一旦开动，所有的核心技术参数，都将暴露在公开的商业环境中。如果，我是说如果，这项专利在最终审查时，保护范围被大幅缩水，甚至被驳回。那么，任何一个竞争对手，都可以毫无成本地复制你们的技术。到时候，你们投入的数千万资金，建成的生产线，就等于是在为整个行业做慈善。”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那份完美计划书最致命的要害。

那个所谓“半年翻十倍”的美梦，在这个致命的“时间差”风险面前，瞬间成了一个一触即碎的泡沫。

茶室里，一片寂静。

陈宇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己经消失了。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看着陆离，眼神变得异常深邃，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都开始变得凝重。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

“我运气好，以前看过一些关于专利陷阱的案例。”陆离说得轻描淡写，将功劳归于运气。

“运气？”陈宇突然笑了，那笑声，不带丝毫的伪装，发自肺腑，充满了酣畅淋漓的快意，“哈哈哈！好一个运气！陆离，你真行！”

他站起身，在茶室里来回踱了两步，脸上的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不瞒你说，这个项目，是我故意设的一个局。那个风险，也是我亲手埋进去的。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个只会被K线图迷惑的赌徒，还是一个真正懂得敬畏风险的玩家。”陈宇坦然承认，“我见过太多所谓的‘天才’，他们能从市场波动中赚到快钱，却一头栽死在最基本的商业逻辑上。而你，是第一个，能一眼看穿我这个‘陷阱’的人。”

陆离心中了然。果然，这是一场试探。

“多谢陈总的‘厚爱’，只是我这人天生谨慎，恐怕要辜负你的美意了。”陆离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选择婉拒。

“不，你没有辜负。你给了我比合作更大的惊喜。”陈宇重新坐下，这一次，他的坐姿不再那么随意，而是带着一种平等的郑重，“陆离，我收回刚才的合作提议。那个项目，配不上你。”

他看着陆离，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和你谈一个真正的合作。一个，足以让天启资本那种庞然大物，都感到颤抖的合作。”

当他说出“天启资本”西个字时，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与他斯文外表截然不符的、冰冷刺骨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