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默默关注

贺柠溪的生活重新回到了高强度的轨道，甚至比以前更加严苛。

她不再拒绝那箱教辅资料和药品。那些书成了她弥补落下的课程、拓展思维、冲击更高难度的利器。

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里面的知识养分。

进口维生素和鱼油胶囊也默默吃着，身体的疲惫感确实减轻了一些，思维也似乎更加清晰。

她把这些都记在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上——一份无声的“债务清单”。

便利店的夜班依旧在上。但这次，她学会了“借力”。

她主动找店长沟通，请求将夜班时间稍微调整，避开了考试前夕和特别疲惫的时段（比如刚出院那几天）。

店长看在她平时工作认真、极少出错的份上，勉强同意了。

她更加珍惜这份工作，效率更高，利用碎片时间学习的方法也更精妙。

她甚至用打工攒下的钱，咬牙买了一个二手的MP3，下载了英语听力和课程录音，在整理货架或没有顾客时塞着耳机听。

学业上，她拿出了拼命三郎的架势。

火箭班的课程难度极大，进度飞快。她白天在课堂上全神贯注，课间追着老师问问题，晚上回到公寓，除了完成作业，就是啃那几本厚厚的教辅，常常熬到深夜一两点。

她的身影在教室、图书馆、便利店之间穿梭，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不知疲倦。

她的成绩以惊人的速度回升。

月考时，她从期中缺考的谷底，一跃冲回了班级前十五。数学和物理的解题思路明显开阔，英语的语感和词汇量也突飞猛进。课堂上，她开始敢于举手发言，条理清晰，观点独特，让不少老师和同学刮目相看。

连一向刻板的周老师，在批改她一份思路缜密的物理试卷时，也难得地点了点头。

“贺柠溪最近像换了个人似的？”

“是啊，拼得吓人。不过成绩是真上来了。”

“听说她还在便利店打工呢？真不容易……”

“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不过…她好像没以前那么…阴沉了？”

课间，偶尔能听到同学压低声音的议论。那些带着异样和疏离的目光，似乎也少了一些。

实力，永远是赢得尊重最硬的通行证。虽然“特殊补助”的标签还在，但“火箭班前十五”的排名，为她赢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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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山”咖啡馆临窗的位置，任清莫端着一杯黑咖啡，目光透过落地玻璃，落在街对面灯火通明的“友家”便利店。

他每周会“偶然”路过这里一两次，有时是深夜结束工作后，有时是傍晚约见客户前。他总能轻易地捕捉到那个穿着蓝色工服的身影。

他看到她在收银台后熟练地扫码、装袋，脸上带着淡淡的、职业化的微笑，应对着形形色色的顾客。

他看到她在没有顾客时，迅速拿出一个小本子（是单词本还是公式本？）低头默记，神情专注。

他看到她在凌晨时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用力揉着太阳穴，却依旧强撑着精神整理货架。

他也看到过她清晨交班时，迎着朝阳，虽然脚步疲惫，但眼神清亮地走向学校的方向。

他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见证着她如何在生存的夹缝里奋力挣扎，如何在沉重的压力下倔强生长。

镜片后的眸光，平静无波，心底深处却并非毫无波澜。

他看到她的变化。

不再是法庭上那个被仇恨和绝望包裹的冰冷少女，也不是初入青藤时那个充满警惕和自卑的异类。

她的眼神里多了一种东西——一种被知识浇灌后逐渐沉淀的自信，一种为目标奋力拼搏的坚定光芒。

即使穿着宽大的工服，即使眼底仍有疲惫，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不服输的生命力，却愈发蓬勃旺盛。

她像一株在贫瘠石缝中顽强生长的野草，每一次风雨的摧残，非但没有让她倒下，反而让她将根扎得更深，枝叶向着阳光伸展得更加用力。

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欣赏和某种隐秘欣慰的情绪，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任清莫的心。

这种情绪超出了对一个委托人或一个受助者的关注，更加柔软，更加……私人化。

他甚至会不自觉地关注她的成绩。

当助理小陈“偶然”提起青藤火箭班月考排名，提到“贺柠溪”这个名字位列前茅时，他翻阅文件的手指会微微停顿一下，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一个微小的弧度，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放下咖啡杯，目光再次投向便利店。此刻，贺柠溪正蹲在货架前，费力地将一箱沉重的矿泉水码放整齐。

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白皙的皮肤上，侧脸线条在便利店的灯光下显得柔和而坚韧。

任清莫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他抬手看了看腕表，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步履沉稳地离开了咖啡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

守护这株荆棘玫瑰，他选择站在阴影里，做一个无声的园丁。

看着她汲取养分，沐浴风雨，然后，静待她绽放出属于自己的、惊心动魄的光芒。只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那注视的目光里，悄然掺杂了不属于园丁的、更复杂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