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寒酸的礼服

校园里的梧桐叶开始泛黄，空气中多了几分秋日的飒爽，也带来了新学期的第一次大型社交活动——法学院迎新晚会。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各个新生群和宿舍。

海报贴满了公告栏：周五晚七点，学校大礼堂，要求正装出席。

主题：邂逅·启航。

502宿舍瞬间沸腾了。

“天啊！迎新晚会！终于等到大型联谊现场了！”粉色连衣裙的室友林薇薇兴奋地尖叫，立刻扑到镜子前比划，“我的战袍终于有用武之地了！穿哪件好呢？那条miumiu的小黑裙？还是香奈儿风的粗花呢套装？”

另一个戴眼镜的室友张雅也推了推眼镜，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也闪着光，显然在盘算自己的衣橱。

贺柠溪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法理学笔记，手指却无意识地停顿了。

迎新晚会……正装……这几个字像石头一样砸在她心上。

她所有的衣服，都装在那个小小的旧行李箱里。

最“正式”的一件，是一件洗得有些发白、领口微微变形的米白色衬衫，和一条深蓝色的普通首筒西裤。

那是她高中时参加模拟法庭比赛咬牙买的打折货。

“柠溪，你晚上穿什么呀？”林薇薇转过头，好奇地问，目光在她简单的书桌和床铺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贺柠溪手指蜷缩了一下，面上却尽力维持平静：“就平常的衣服，干净整洁就好。晚会主要是认识新同学，交流学习。”她的声音有点干涩。

“啊？”林薇薇夸张地睁大眼睛，“柠溪，这可是迎新晚会诶！要求正装出席的！你看海报！”她指着宿舍门后贴着的海报，“‘邂逅·启航’，多浪漫的主题！大家都穿得美美的，说不定就能遇到真命天子呢！你穿平常衣服怎么行？会被当成工作人员或者服务生的！”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过来。

张雅也看了贺柠溪一眼，虽然没有附和，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确实太随意了。

贺柠溪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一种难堪的窘迫感包裹了她。

她不是不想穿得体面，是她根本没有选择。

“我觉得……干净就好。”她重复了一句，语气却弱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己都厌恶的底气不足。她匆匆合上笔记本，“我…我去趟图书馆。”

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宿舍，身后似乎还能听到林薇薇小声的嘀咕：“……也太不合群了吧……”

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贺柠溪的心沉甸甸的。

迎新晚会像一个巨大的讽刺，将她努力掩藏的经济窘迫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

她可以去，穿着她那套寒酸的“正装”，然后像一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接受所有人或怜悯或嘲弄的目光。

她也可以不去，但那就意味着主动放弃融入集体、拓展人脉的机会，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两难的选择，让她感到窒息。

她第一次对这个光鲜亮丽的大学环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退缩的冲动。

周五傍晚，贺柠溪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宿舍。

她换上了那件米白色旧衬衫和深蓝色西裤。衣服很干净，熨烫过，但布料本身的廉价感和款式的过时，依旧无法掩饰。

她对着宿舍里那面小镜子，将乌黑的长发梳成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林薇薇和张雅己经打扮完毕。

林薇薇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黑色小礼裙，裙摆点缀着细碎的亮片，配上精致的妆容和项链，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张雅则是一身得体的米色针织连衣裙，显得温婉大方。

两人站在一起，青春靓丽。

看到贺柠溪的穿着，林薇薇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天！柠溪！你就穿这个？！”她围着贺柠溪转了一圈，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连我们高中校服都不如吧？你就没有一条像样的裙子吗？哪怕一条半身裙呢？”

张雅也微微皱眉：“柠溪，这样……确实不太合适。要不……我借你一条裙子？我有一条稍微正式点的，你应该能穿。”她说着就要去开衣柜。

“不用了！”贺柠溪猛地打断她，声音有些尖锐。借？她贺柠溪不需要别人的施舍！无论是金钱还是衣物！“我觉得这样挺好，舒服。”她挺首脊背，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倔强，抓起自己的旧帆布包（她没有像样的手包），“我先过去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宿舍门，将林薇薇不满的嘟囔和张雅尴尬的沉默关在身后。

走廊里偶尔有盛装打扮的女生经过，好奇或惊讶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她朴素的衣着。

贺柠溪低着头，加快脚步，只想快点走到昏暗的礼堂，将自己藏进人群里。每一步都像踩在荆棘上，自尊心被反复碾磨。寒酸的礼服是她无法摆脱的烙印，时刻提醒着她与这个世界的距离。

她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指甲深深陷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