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时光褶皱里的玫瑰刺

玻璃倒影里的少年

苏清婉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着会议文件边缘。三十层写字楼外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像极了十年前孤儿院走廊里摇晃的白炽灯。

"清婉，这份企划案顾总要亲自过目。"陈秘书的声音惊醒了她的回忆。苏清婉转身时，黑色职业套装的裙摆划出利落的弧线，正撞进一双淬着寒冰的眼睛。

顾时锋倚在会议室门框，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完美肩线。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腕表，目光扫过苏清婉胸前的工牌："苏组长果然雷厉风行，只是这份方案......"他突然逼近，雪松香水裹挟着压迫感扑面而来，"漏洞百出。"

苏清婉后退半步，后背抵住冰凉的玻璃。她想起十五岁那年，也是这样被堵在储物柜前。夏禾带着一群女生扯她的校服，顾时锋倚在走廊栏杆上冷笑，任由她们撕碎她偷偷画满涂鸦的课本！！！

"顾总不妨首说。"她挺首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方案不行，还是做方案的人不行？"

顾时锋挑眉，目光扫过她泛白的指节。手机适时响起，夏禾娇嗔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时锋哥哥，人家被设计部刁难了......"

苏清婉看着他骤然柔和的眉眼，心口泛起熟悉的钝痛。

为什么？明明当年我们一起悬崖峭壁的逃生！又在孤儿院的火灾中再次相逢，那个背着我冲出火海的少年，他的掌心明明是带着薄茧的温度。

"我马上到。"顾时锋挂断电话，转身时丢下一句："重做。"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苏清婉敲击键盘的声音。电脑屏幕蓝光映出她眼下的青黑，忽然瞥见抽屉深处泛黄的许愿星玻璃瓶。那是十 五岁生日，护工姐姐带他们去游乐园，她在旋转木马前许下愿望——要永远和大哥哥在一起。

走廊传来脚步声，苏清婉慌忙藏起玻璃瓶。顾时锋倚在门口，领带松散地挂在颈间，目光落在她桌上的咖啡杯："加班到现在？"

"拜顾总所赐。"她冷笑，"还是说顾总要关心关心夏总监？听说她今天在设计部哭了三回。"

顾时锋皱眉，记忆里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总爱掉眼泪。他下意识开口："夏禾她......"

"她是无辜白莲花，我是恶毒女配？"苏清婉猛地起身，文件散落一地，"顾时锋，你凭什么每次都站在她那边！"

话音未落，顾时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两人的倒影在玻璃幕墙上重叠，恍惚间竟与十年前火场里紧紧相拥的身影重合。但下一秒，他松开手，捡起文件扔在桌上："明天早上十点前。"

苏清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终于将憋了十五年的话轻声说出："你从来都不知道，在旋转木马前替我挡住失控马匹的人，是我。"

暴雨倾盆的深夜，苏清婉抱着修改后的方案冲进顾时锋的办公室。落地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案头那张泛黄的游乐园照片——夏禾穿着碎花裙站在旋转木马前，而角落的阴影里，隐约可见扎马尾的少女身影。

"顾总，这是第三版。"她将文件拍在桌上，"如果还不满意，我立刻辞职。"

顾时锋抬起头，目光扫过她湿透的衬衫领口。记忆里某个雨天突然清晰起来，孤儿院后山，小女孩浑身泥泞地抱着受伤的流浪猫，被夏禾推倒在水洼里。他当时为什么没去扶她？

手机震动打断思绪，夏禾发来消息："时锋哥哥，我家停电了好害怕......"他起身拿外套，却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许愿星玻璃瓶滚落在地，彩色纸条散落开来。苏清婉慌忙蹲下捡拾，顾时锋瞥见最近的一张："希望大哥哥永远平安，署名：小玫瑰。"

"这是什么？"他弯腰时，两人的指尖同时触到纸条。苏清婉猛地缩回手，发丝凌乱地挡住泛红的眼眶："和顾总无关。"

顾时锋凝视着她狼狈的模样，心脏突然抽痛。记忆深处的画面被强行唤醒——火灾那晚，他背着高烧的夏禾冲出火场，恍惚间听见有人在浓烟里喊："大哥哥别回头！"

"清婉......"他伸手想触碰她，却被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夏禾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时锋哥哥，我好像发烧了......"

苏清婉攥紧手心的纸条，指甲刺破皮肤。她起身时踢到玻璃瓶碎片，鲜红的血珠滴落在泛黄的许愿星上。顾时锋看着那抹刺目的红，喉咙发紧："我送你去医院。"

"不必了。"她捡起文件，笑容冷得像冰，"顾总还是去照顾您的白月光吧。"

雨幕中，苏清婉拦不到车。她蜷缩在公交站台，望着手机里那张游乐园照片。照片背面的字迹是夏禾的，可明明那天替她挡下马匹的人，穿着和她同款的帆布鞋。

顾时锋的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车窗降下，他的眼神复杂："上车。"

苏清婉正要拒绝，忽然瞥见后座的夏禾。女孩裹着毛毯，脸上还带着泪痕："清婉姐姐，你也一起吧，时锋哥哥说要带我去医院。"

雷声轰鸣，苏清婉望着顾时锋紧绷的下颌线。这么多年的执念在这一刻突然崩塌，她扬起笑容："不用了，我等朋友来接。"

看着车子远去，苏清婉打开最后一颗许愿星。纸条上的字迹早己晕染："如果有一天大哥哥忘了我，小玫瑰就永远不再开花。"她将纸条折成纸船，任它飘进积水的漩涡。

办公室里，顾时锋盯着电脑里的监控录像。画面中，夏禾将文件偷偷塞进苏清婉的工位，然后捂着胸口倒下。他握紧鼠标，想起苏清婉被他质问时倔强的眼神。

手机震动，助理发来消息："顾总，苏组长递交了辞呈。"

顾时锋望着窗外的雨幕，突然想起那年后山，小女孩浑身湿透却固执地护着流浪猫："它受伤了，就像我一样。"那时他为什么会觉得这句话可笑？

当夏禾的撒娇声再次响起时，顾时锋第一次觉得刺耳。他翻开相册，放大那张游乐园照片，角落的少女身影逐渐清晰。

暴雨冲刷着城市，两个被时光蒙尘的灵魂，终于开始剥离谎言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