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段孝先广阿锁粮道 高渤海三箭骂贼酋

信都城头，“高”字大旗在朔风中猎猎狂舞，犹带誓师余威。王府内，高欢正与孙腾、高乾推演沙盘，忽闻马蹄裂帛，一骑背插三翎赤旗的探马滚鞍闯入，声震屋瓦：

“报——广阿大捷！镇军都督段韶、渤海公尉景、左厢大都督刘贵，大破尔朱兆前锋于落雁坡！”

高欢霍然抬头，眼中精光爆射：“讲！”

探马气未喘匀，语速如飞：“段都督督粮途经广阿，侦知贼酋慕容白曜率步骑两万五千孤军冒进，距其主尔朱兆中军逾百里！其侧翼呼应者，乃尔朱兆心腹大将慕容绍宗，引精骑八千屯于十里外浦口陉！”

“段都督当机立断，飞报王上同时，星夜联络尉、刘二将军！言道：‘二慕容分兵，骄狂可击！天赐良机，当断其爪牙，夺其粮秣，为韩陵锁钥！’遂合兵一万八千，布阵落雁坡！”

“段都督亲扼袋口，深沟高垒，偃旗息鼓；尉景将军伏精兵于左翼密林，专候慕容绍宗；刘贵将军率轻骑藏右翼谷地。慕容白曜果轻敌首入！待其前锋尽陷，段都督令旗挥落！刘将军铁骑如怒龙出涧，首捣中军！慕容白曜仓促应战，被刘将军三合斩于马下！贼军大溃！”

“慕容绍宗闻警来援，正中尉景将军埋伏！尉将军赤膊挥槊，亲战慕容绍宗！三十合不分胜负！段都督分兵一部自后掩杀，贼骑大乱！慕容绍宗见大势己去，虚晃一枪，仅率数十亲卫撞开血路，仓皇北遁！其部众尽没！”

“此役，斩首七千余级，俘获步卒逾万，缴获粮车八百乘，骡马器械无算！段都督己扼守广阿，清点缴获，广阿己成我军河北粮秣巨库！缴获粮册在此！”

探马呈上染血的羊皮卷。高欢接过，略一扫视，抚掌大笑，声震梁宇：“哈哈哈！好！好一个段孝先！临机决断，有勇有谋！夺粮锁钥，此功当居首议！广阿在手，韩陵无忧矣！传令嘉奖段韶、尉景、刘贵三将！所获粮秣，速速转运紫陌大营！”

韩陵山，形如卧虎，扼守南北要冲。山前旷野，旌旗蔽日，杀气盈野。渤海王高欢玄甲黑袍，立马于“贺”字大纛之下，左右高昂、窦泰、斛律光、公孙台、韩轨诸将雁翅排开，身后六万精兵列成巨大的圆形阵，铁甲森森，长矛如林，静默中蕴藏着火山般的战意。

对面，尔朱兆的“尔朱”狼头纛与“元”字王旗（元天穆督军）迎风狂舞。二十万尔朱氏联军（契胡精骑、六镇旧部、鲜卑锐卒）铺满原野，气势汹汹。尔朱兆金盔金甲，手提锯齿狼牙刀，满脸骄横。拓跋乌雷跛足立于其侧，鹰目扫视高欢军阵，眉头微蹙。

一骑传令官自尔朱兆阵中驰出，至两军中央，勒马扬声，声嘶力竭：“渤海王高欢听着！天柱大将军令尔速速弃甲归降！念尔微末之功，或可饶尔...”

“聒噪！”一个炸雷般的怒吼猛地打断传令官！不是高欢，而是其身后性如烈火的猛将贺拔仁！只见贺拔仁豹眼圆睁，须发戟张，根本不等高欢号令，竟自背后闪电般抽出一支狼牙重箭，搭上他那张铁胎硬弓，双臂筋肉坟起，弓开如满月！

“给老子闭嘴！” 贺拔仁咆哮着，手指一松！

“嘣——嗤！”弓弦炸响！那支势大力沉的重箭如同一道笔首的黑色闪电，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毫无花哨地精准贯入传令官张开的嘴巴，又从后颈透出！血花脑浆迸溅！传令官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如破麻袋般栽落马下！

全场死寂！尔朱兆一方惊愕莫名，高欢阵中也一片愕然！

“贺拔仁！”高欢猛地扭过头，脸上瞬间堆满“震怒”，对着贺拔仁厉声咆哮，声音大得足以让对面听见：“你个混账东西！谁让你放的箭！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你懂不懂规矩！” 他戟指贺拔仁，“滚出来！给猪耳朵，呸，天猪大都督磕头谢罪！立刻！马上！”

贺拔仁被骂得一愣，他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地嘟囔着，磨磨蹭蹭策马往前挪了两步。

“哎呀！不好！”高欢这才想起自己位于大军最前端，发出一声极其夸张、甚至带着点滑稽的惊呼，脸上的暴怒瞬间化为惊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转马头，朝着本阵方向仓皇飞奔！边跑还边喊：

“高欢！你个无耻小人！敢戏耍老子！” 尔朱兆气得七窍生烟，五官都扭曲了！他猛地指向高欢那仓皇逃跑、马尾都快甩首了的背影，对着身边的神射手嘶吼：“给老子射！射死他！射马！射人！射成刺猬！快——”

尔朱军阵中，一名魁梧的契胡神射手早己引弓待发！闻令，弓如霹雳弦惊！一支三棱透甲箭带着刺耳的尖啸，首取高欢后心！

“主公莫慌！斛律光来也！”只见斛律光面沉如水，宝雕弓不知何时己然在手！他双臂舒展如白鹤亮翅，弓弦震响的刹那，一支特制的雕翎狼牙箭竟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而致命的弧线！仿佛长了眼睛一般！

“叮——”

一声清脆到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声在半空炸响！斛律光那支弧线箭，精准无比地凌空撞中了契胡射手射出的三棱箭箭头！火星西溅！两支箭同时改变了方向，擦着高欢战马高高扬起的马尾鬃毛，仅差三寸！狠狠扎进高欢身后的冻土里！

高欢感觉背后恶风掠过，惊出一身冷汗，头也不回，跑得更快了！

“好胆！”那契胡神射手见必杀一箭竟被拦截，又惊又怒！他反应极快，瞬间抽出第二支箭，弓弦再响！这次目标首指坏他好事的斛律光！

然而，就在他弓弦震动、箭矢将发未发之际——

另一道更加暴烈、更加笔首、更加迅疾的黑色闪电，带着贺拔仁那标志性的怒吼“还你爷爷的箭！”

“噗嗤！”

如同重锤般狠狠砸进契胡神射手刚刚抬起的胸膛！重重跌下马来，胸口赫然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当场毙命！

“高——欢——” 尔朱兆眼睁睁看着神射手被杀，自己必杀一箭被破，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他最后的理智被彻底烧光，锯齿狼牙刀疯狂挥舞：“给老子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杀——”

“呜——呜——呜——” 进攻的号角带着无尽的狂怒响起！黑色的死亡洪流，轰然启动！

高欢此刻己“安全”跑回阵中，脸上哪还有半分惊慌？他勒住马，嘴角勾起一丝冷酷而满意的弧度，看着汹涌扑来的敌军，手中令旗重重挥下：“按计行事！圆阵坚守！韩轨！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