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葛荣乱军施反间 高欢先锋献破敌

秀容川的雪粒子打在牛皮帐篷上，发出沙沙声响。尔朱荣将葛荣军报摔在案上，羊皮地图上，红色箭头己抵近邺城 —— 百万流民组成的黑色潮水，正将北魏的东部疆土啃噬得支离破碎。

“百万之众，乌合之众耳！” 拓跋乌雷捻着山羊须，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漳水，“明公只需七千精骑，便可破之。” 他铺开另一张密信，信纸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渍，“此乃葛荣部将乞降书，末将己按计回复，言明‘愿做内应，共分北魏疆土’。”

尔朱荣盯着信上 “乞降” 二字，忽然拔刀劈向帐柱，木屑飞溅中厉声道：“高欢何在？！”

帐帘掀开，高欢裹着一身寒气入内，玄色战袍上还凝着未化的冰棱。他刚从怀朔镇赶来，娄昭君变卖嫁妆凑的二十匹战马，此刻正寄养在契胡马厩。“末将在。” 高欢单膝跪地，目光扫过地图上的红点，“葛荣军虽众，却裹挟百姓，粮草不济，阵型松散如散沙。”

“哦？” 尔朱荣收刀回鞘，“你有何计？”

高欢抬手指向地图西北角的滏口陉：“末将愿率百骑，伪装成葛荣溃兵，从滏口潜入其后方。”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葛荣麾下多六镇旧部，末将曾与其中百夫长有旧，可借机散布‘葛荣私吞战利品’的谣言。”

拓跋乌雷眼中精光一闪：“好一条反间计！待其军心浮动，明公便可率铁骑突袭其帅帐。” 他取出一枚狼头令牌，“这是末将训练的死士腰牌，高将军持此牌，可调动滏口周边死士配合。”

三日后，高欢率百骑穿行在滏口陉的浓雾中。韩轨领着乡勇扮成流民，肩上扛着 “战利品”—— 实则是娄昭君用嫁妆换的假金银。行至葛荣后营，果然遇见六镇旧识王猛。“贺六浑？你怎在尔朱荣麾下？” 王猛握着刀柄，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高欢翻身下马，扯开衣襟露出旧伤：“王兄弟还记得怀朔镇的雪夜吗？尔朱天柱答应我，破葛荣后，给六镇弟兄分田！” 他压低声音，“可葛荣呢？听说他把劫掠的绸缎都藏在中军大帐，弟兄们却在啃树皮！”

王猛身后的流民士兵闻言哗然。高欢使了个眼色，韩轨突然 “失足” 摔倒，“战利品” 散落一地——假金银在雾中泛着诡异的光。“看！这是尔朱天柱给的赏赐！”高欢故意大喊，“葛荣骗了我们！”

消息如野火般在葛荣后营蔓延。与此同时，拓跋乌雷的死士扮成信使，将“葛荣密令处决六镇旧部”的假文书塞进各营。三更时分，葛荣后营突然爆发哗变，士兵们挥着刀枪涌向中军，高喊 “杀葛荣，降尔朱！”

葛荣在帅帐中惊醒，骨笛掉在地上，摔成两半。他提着大刀冲出帐外，正见高欢率百骑从侧翼杀来，韩轨的乡勇举着火把，将粮草堆点燃。

“高欢！你这叛徒！” 葛荣怒吼着扑来，刀锋带起的风首逼高欢面门。

高欢侧身避过，长槊挑飞葛荣的头盔。恰在此时，震天的马蹄声自北方传来——尔朱荣率七千精骑如黑风般卷过平原，拓跋乌雷的死士举着狼头旗，从正前方撕开葛荣军阵。

“天柱大将军到！” 契胡骑兵的呐喊震碎夜空。葛荣军本就军心涣散，此刻见铁骑冲阵，顿时溃不成军。高欢看准时机，长槊首指葛荣后心：“葛荣休走！”

葛荣回身格挡，却被高欢虚晃一招，槊尖勾住他的腰带。尔朱荣的亲兵趁机扑上，正要追上时，只见从两岸草丛中数箭齐发，打乱了追击的亲兵。火光中，高欢看着葛荣逃跑的身影，鬓角的汗水混着血珠滴落——娄昭君变卖嫁妆换来的甲胄，此刻正护着他在乱军中毫发无伤。

“穷寇莫追！”拓跋乌雷策马来到高欢身边，递过水囊：“高将军好手段。”他望着远处跪地投降的流民，嘴角勾起冷笑，“那葛荣己是穷途末路。这些人，都会成为明公的兵。”

高欢接过水囊，却没喝。他看见火光里，有少年兵抱着断矛哭泣，想起娄昭君临行前塞给他的半块粟饼。

“拓跋先生，” 高欢忽然开口，“六镇弟兄多是被逼无奈，能否……”

“妇人之仁。” 拓跋乌雷打断他，策马走向尔朱荣，“明公，此战俘获数十万，正可编为‘六镇降卒营’，交由高将军统领。”

尔朱荣抚掌大笑，拍着高欢的肩：“好！贺六浑，这降卒营就由你管！”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请高将军立即休整，两日后发兵葫芦口，那将是葛荣的葬身之地。”

高欢躬身领命，抬头望向东方——怀朔镇的方向，娄昭君或许正在油灯下，继续缝补着他的战甲。这场以少胜多的奇袭，让他在尔朱荣麾下站稳了脚跟，却也让他看清，这乱世的棋局，从来不是非黑即白。而他手中的长槊，今后将要指向何方，此刻仍是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