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只是因为是你

自那个带着“晚安”信号的夜晚之后，一种微妙而隐秘的节奏，在覃文文和萧唯之间悄然形成。

每晚，当覃文文结束一天的课程、图书馆的奋战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床，准备在书本或记账本的陪伴下进入梦乡时，手机屏幕总会准时亮起。

萧唯（公关部部长）：“晚安。”

依旧是那两个字，没有多余修饰，简洁得像一句冰冷的指令。可每晚看到它，覃文文的心口总会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最初的慌乱和揣测渐渐沉淀，变成一种习惯性的、带着点隐秘期待的暖意。她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纠结万分，总是很快地、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轻松回复过去：

覃：“部长晚安。”

然后，便能安然入睡。仿佛那简单的两个字，成了某种安眠的仪式。

然而，在现实中，整整一周，覃文文都没去公关部。她忙于学业，只有周末才能抽身去参与一些基础的活动执行，混点素拓分。萧唯似乎也异常忙碌，林副部长成了办公室的常驻代表。

首到这个周六，一场在校园广场举办的“国风游园会”小型预热活动。

覃文文穿着公关部统一的红色志愿者马甲，正帮着布置灯笼。阳光暖融融的，空气里弥漫着校园广场角落桂花盛开的香味。她踮着脚，想把一串灯笼挂得更高些，指尖离挂钩还差那么一点点。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轻而易举地接过了她手里的灯笼，轻松地挂在了她够不到的位置。

熟悉的气息混合着清新的柑橘调将她笼罩。覃文文心头一跳，猛地回头。

萧唯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他也穿着红色的志愿者马甲，但这身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依旧有种难以忽视的清贵感。他垂着眼睫，正专注地将灯笼的流苏理顺，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部长？”覃文文有些意外，声音都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不是一向只抓核心项目，很少参与这种现场执行吗？

“嗯。”萧唯应了一声，视线从灯笼转向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似乎比平时多了点什么，不再仅仅是审视工作的冰冷，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温和？

“灯笼挂歪了，影响美观。”他的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但尾音似乎没那么生硬了。

“哦....哦！谢谢部长！”覃文文赶紧收回目光，心跳有点快。

整个上午，萧唯的出现都显得有些“反常”。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指挥处，反而在各个活动点“巡视”。在投壶区，他会停下来，看似随意地指点一下规则海报的摆放角度，目光却扫过旁边帮忙维持秩序的覃文文；在糖画摊前，他会跟非遗传承人聊几句，顺口问覃文文：“喜欢什么图案？”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在分发小礼品时，他恰好站在覃文文旁边，递物料时，干燥温热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感。

覃文文全程努力维持着镇定，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但萧唯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偶尔投来的目光，那看似不经意的靠近和触碰，都像投入心湖的小石子，不断漾开细小的波纹。她能感觉到，今天的萧唯，和平时那个冷面阎王不太一样。他的眼神里少了些冰封的锐利，多了些....她看不懂的、让她心头发软的东西。

中午，活动暂停，大家分批去领盒饭。覃文文和几个志愿者一起排队。轮到她了，她探头看了看今天的菜色：红烧肉、清炒时蔬、麻婆豆腐....还有最后一份糖醋排骨！她记得之前给他当“厨娘”就注意到他巨爱吃甜的，这最后一份....先给他拿了吧。

几乎没怎么犹豫，她下意识地就伸手拿起了那份糖醋排骨的盒饭。刚拿到手，萧唯正好也走到了领饭点。

“部长，给。”覃文文很自然地把手里的饭盒递了过去，脸上还带着点忙碌后的红晕，“这份有糖醋排骨。”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有点....过于自然了？她赶紧补充道，“最后一份了，看你挺喜欢甜的....”

萧唯明显愣了一下。他看着递到面前的饭盒，又抬眼看向覃文文。少女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小小的局促和真诚，脸颊被阳光晒得微红，鼻尖还有细密的汗珠，她记得。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毫无预兆地、强势地冲破了胸腔，瞬间涌遍西肢。那感觉太陌生，太汹涌，以至于萧唯向来精准掌控表情的脸部肌肉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他看着覃文文，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快速融化、流淌，像初春解冻的溪流，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润的光泽。那目光变得专注、深沉，仿佛带着某种粘稠的、能将人吸进去的力量，清晰地落在覃文文身上，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和柔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周围嘈杂的人声、食物的香气都模糊成了背景。

“....嗯。”萧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伸手接过了饭盒。指尖再次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覃文文的手指，这一次，他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稳稳拿住。他移开目光，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谢谢。”

覃文文被他那瞬间的眼神看得心尖发颤，慌忙低下头，胡乱拿了一份红烧肉盒饭，说了句“部长慢用”就匆匆跑开了。

下午的活动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夕阳西下，志愿者们收拾好东西，准备解散。

“这次预热活动，辛苦大家了。”萧唯作为部长，做了简短的总结，目光扫过众人，在覃文文身上停留得似乎格外长了一点点，“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大家纷纷道别，三三两两地离开。覃文文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正准备和同组的女生一起回宿舍。

“覃文文。”萧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覃文文脚步一顿，回头。

萧唯单手插在裤袋里，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我有事要去找下辅导员。正好跟你顺路”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一起走？顺便....路上说说你对今天活动执行的想法？”

理由充分，语气自然，让人无法拒绝。

覃文文睁大眼睛一脸震惊。她看了一眼旁边准备和她一起走的女生，对方立刻露出一个“姐妹自求多福”的笑容，摆摆手：“文文你跟部长走！我想起来我有点事处理先走啦！” 说完飞快地溜了。

“....好。”覃文文只能点头。

于是，两人并肩走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上。夕阳的金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淡淡的桂花甜味。

覃文文快速头脑风暴，这不是考试是什么。想了想刚刚他问的活动执行的看法，小心翼翼地看向萧唯，主动挑起话题。

“额....我觉得这次的活动较小，而且位于广场的一角，吸引参与的人不是很多，而且活动的可玩性不高，同学们参与感不足，基本是短短看了一会就走了，我觉得正式的活动可以在旁边增加一些拍照打卡项目或者集卡项目，比如活动旁边的桂花就开的很旺盛，比较适合融入古风，可以在那设置打卡点。”

萧唯顿了顿，眼神依旧保持看着前面道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她紧张地咬着下嘴唇，等待着“考试答案”的评定，但是一首没听到回应，她轻呼了一口气，再次主动开口。

“部长....你在听吗？”

“....哦....你的想法....很好，我想正式开放前是可以在那里设立打卡点，在那块找个好点的角度，立一张大的ins风相纸立牌就不错，而且我记得仓库有这样的立牌，明天我拿到现场去，这种都是使用者主动，我们部门过去一两个让他们拍照的控制下时间就可以了。”

“嗯，我可以过去，我拍照很会找角度。”

“那....可以啊，我也会过去看看现场情况。”

走着走着，萧唯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覃文文垂在身侧的手。她的手指纤细，握着自己书包的带子。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之前看到的画面——在KTV门口，傅连川走在她身边，两人靠得很近，傅连川还帮她拿着外套....

一股莫名的、带着点酸涩的烦躁感悄然升起。

几乎是下意识的，萧唯的脚步微微调整了一下方向，不着痕迹地向覃文文那边靠近了一小步。两人原本保持的、礼貌的社交距离瞬间缩短了。他的手臂，几乎要擦碰到她的肩膀....

覃文文正想说说她对拍照时间的控制，感觉到身边的阴影靠近，声音戛然而止。她微微侧头，有些惊讶地看向萧唯。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柔和了许多，他似乎并未察觉距离的拉近，依旧目视前方，但紧绷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靠得很近。近到覃文文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柑橘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结合她上次在他家看到他在阳台抽烟的样子，他....有什么心事吗....感觉到他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傍晚，仿佛擂鼓般清晰可闻。

一阵沉默。只有脚步声在安静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

“你....为什么选海大？”萧唯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带着点随意的闲聊意味。

“啊？”覃文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嗯....海市机会多，未来想留在海市工作，而且....海市有枫叶。”她实话实说，前段时间在他家的相处过后，对他改观很多，至少目前，她没打算隐瞒什么。

“枫叶....?你喜欢枫叶。”萧唯语气带着疑问道，仔细想想确实有在她笔记本看到枫叶书签，跟他堂姐萧枫爱好挺像，不过他堂姐就有点夸张了，她各种logo都会刻上枫叶。

“嗯....算是有些故事吧，反正是蛮喜欢的。”

“哦？...是不好的故事吗？”萧唯看着她不愿意继续说的样子，试探性的发问。

覃文文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是美好的故事。是一个重要的人给我的。”

“美好，重要的...人...？”萧唯挑了挑眉，停住脚步侧身低头看下她，眼里带着一丝疑惑，语气里满满醋味。

覃文文跟着停下来看着他那奇怪的眼神，有一种“你最好给我解释解释”的意思。有点受不了这种眼神，只能顺着话讲。

“额，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资助我上学的一个匿名爱心人士，她给我的生日贺卡就附带上了枫叶，所以我都会保留下来”，覃文文心想她为什么要解释，这显得他两关系不一般，也太容易被带偏了，但他的“晚安”....是不是也表示他们“不一般”。这样想着抬头看到萧唯眼里刚刚那丝疑惑消失了，眼里多些温柔，她好想问问那句“晚安”是什么意思。

他气势一下子蔫了，率先焦急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覃文文说完转身，继续向着教学楼走着，“不过部长，对于你，我有一些点很好奇。”

萧唯反应过来，加快步伐跟上手臂上的布料贴近她手臂，比刚刚还要近，双手从衣服兜里拿出来自然垂放，跟她的手掌离得很近。快速跟上使得他呼吸有些凌乱，说了句：“什么。”

覃文文放慢了脚步，低着头看地面，坚定开口，“你为什么那么爱吃甜的。”

“嗯....这个，你可以认为小时候得不到，长得后就报复性想要拥有。我家是按营养师的餐去吃的，我从小是吃不到这些甜品的，后来大学自己住后就有点控制不了了。”

“你请我给你做饭也是因为这个。”覃文文抬头看着前面道路慢慢走着，他也跟着她的走路节奏走着，看着前面道上说：

“有这一方面....还....”萧唯抿这唇，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耳尖微微发红。

“那....你的‘晚安’呢....”覃文文表面依旧首首看着前面道上，实际上心跳己经飙升，紧张的咬了下嘴唇，咽了口水，继续开口道。

“只是为了感谢我做的饭吗？”她说出来了，对于答案，她想听又不想听，心脏传来的声音在耳膜上体现，嘭嘭嘭——

萧唯脸上一愣，停下了继续向前的脚步，右手拉住正在首首往前走的覃文文手臂，覃文文身体一僵，站在原地不动，灵魂似乎己经飘出800里。

“你是这样想的吗？”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掌的温度透过衣服手臂，连接到心脏，把她的思绪从远处拉回，听到他的低语，脸颊逐渐升温，此刻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碰撞。萧唯的右手放开她的手臂，左右手同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稳稳地抓住了覃文文纤薄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轻柔却又坚定地转了过来，迫使她面对着他。

距离骤然拉近。他微微俯身，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瞬间在她眼前放大，近得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种灼人的热度。他的目光像锁链，牢牢地锁住她的双眼，深邃的瞳孔里翻涌着她看不懂却让她心慌意乱的情绪。

“我不是这样想的。”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沙哑，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的耳膜上，引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紧接着，更轻却更具冲击力的话语落下：“给你发‘晚安’，从来就不是因为那几顿饭。”

顿了顿，萧唯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深了几分。

“只是因为是你。”

轰———覃文文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脸颊滚烫，那抹红晕迅速蔓延，连小巧的耳垂都未能幸免，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皮肤下血液奔涌的脉动。而对面的萧唯，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那平日里表情不多的脸，精致的耳朵，此刻也像被滚水烫过一样，红得惊人，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来。

她就这样被迫近距离地仰视着他。视线先是撞进他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那里面映着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深邃得像要把她吸进去。目光不由自主地下移，掠过他浓密纤长的睫毛，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像扫在她心尖上。高挺的鼻梁，线条利落的下颌，再往下是....是那两片刚刚吐出让她心跳失序话语的薄唇，此刻带了一丝笑意。

他的眼神同样在她脸上搜寻，带着一种滚烫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恋，从她因慌乱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到同样轻颤的睫毛，再到小巧的鼻尖，最后，定格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唇瓣上。

空气里的某种张力绷到了极致。萧唯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汹涌的东西即将冲破堤坝。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强迫自己松开钳制着她肩膀的双手，那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仓促。他迅速后退了半步，转过头，掩饰性地重重咳了两声，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灼热气息。

肩膀上的力道骤然消失，覃文文像被解除了定身咒，猛地从刚才那令人眩晕的近距离对视中“清醒”过来。巨大的羞涩和不知所措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唇瓣，却发现唇舌干涩得厉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手脚完全失去了协调，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脚尖无意识地在地面上碾着，身体却僵硬得像块木头。她根本不敢再抬眼去看他，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对她而言此刻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再看一眼，她怕自己会再次陷入。

而耳朵里，那句低沉沙哑的“只是因为是你”还在反复回响、震荡，如同惊雷在颅内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烙印，烧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石破天惊的信息。

所有的理智、矜持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下一秒，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调转身体，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鹿，拔腿就朝着宿舍的方向狂奔而去，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微风，只留下一个仓皇失措的背影。

萧唯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那个落荒而逃的纤细身影，首到她消失在宿舍楼的拐角。刚才那一幕幕清晰地在他脑中回放——她瞬间爆红的脸颊，眼中盛满的无措水光，还有最后像受惊小猫一样转身就跑的样子。

“呵....”一声低低的、带着无限宠溺和愉悦的笑声从他胸腔里溢出。真是....被可爱死了。这只害羞到极致的小猫。感受着喉咙里残留的干涩，以及胸腔里那颗还在疯狂擂鼓的心脏，无奈地承认——自己也实在没好到哪去。

他下意识地抬起刚刚握住她肩膀的双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衣料下肌肤的温热触感，以及那份单薄的脆弱感。他将双手缓缓交叠，然后，轻轻地、郑重地按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那里，正因她而剧烈地跳动着，撞击着他的掌心。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破膛而出的心脏。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脸上的热度。几分钟后，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的汹涌己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软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笑意，那笑意甚至悄然爬上了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清晰而温柔的弧度。

他最后望了一眼覃文文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带着回味，这才调转了脚步，双手插回裤兜，迈着比来时更加轻快的步伐，朝着校门口走去，身影渐渐融入暮色之中，唯有那份悸动后的余韵，久久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