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都余波

林松在山头上望着那团疾驰的黑影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秋夜的风裹着马蹄声灌进衣领，他摸向腰间玉牌的手微微发紧——那是九州气运面板的载体，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

"报——！"

斥候的嘶吼撞碎山雾，林松看见寨门口的守卫举着火把冲上去，那人的玄色短衣浸透汗水，马臀上的皮鞭印子还在渗血。

他翻身落马时几乎栽进泥里，喉管里挤出的字句却比刀锋还利："宇文化及弑君后率军北上，正往洛阳杀来！

沿途烧村劫粮，百姓的尸首堆在官道旁，比麦垛子还高！"

前院议事帐的门帘"哗啦"掀开，王伯当提着剑冲出来，剑穗上的铜铃撞在门框上叮当作响："狗贼！

当年他在江都杀了陛下，如今又来祸祸中原！"他反手劈断根火把，火星子溅在脚边的泥水里，"大哥！

我带三千人去截他，定要把这贼子的人头挂在寨门上！"

翟让没接话。

他站在帐口，月光顺着他隆起的眉骨淌下来，在眼下凹出两道阴影。

这个瓦岗寨的大头领此刻像尊木雕，右手还攥着方才没插完的小旗——那是林松新练的"松字营"旗号，红底黑字刺得人眼睛疼。

"松兄弟。"翟让突然开口，声音像块磨了十年的石片，"你跟着我打过洛口仓，见过的世面多。

这仗...该怎么打？"

林松的手指在玉牌上轻轻一按。

熟悉的蓝光在眼底铺开，历史节点的信息如潮水涌来："三日后，李世民将遣密使入洛阳；半月后，王世充与李唐结盟抗宇文化及；二月后，瓦岗旧部因粮饷分配与新营械斗，单雄信砍了王伯当的护旗手..."他喉结动了动，面上却只露出副深思模样："宇文化及带的是骁果军，确实能打。

可他们从江都跑到中原，千里奔袭，马草都啃了半道。"他弯腰捡起块碎石，在地上画了条歪扭的线，"若正面硬拼，咱们得折进去半条命。

但若截他粮道..."

"截粮道？"王伯当嗤笑一声，剑尖挑起林松的衣角，"你当那是洛口仓的破篱笆？

骁果军的粮队少说有五百人押着！"

"所以要扰，不要硬打。"林松抬头，眼底有星火在跳，"他要往北，咱们就往他侧翼扎钉子。

烧两堆草垛，砍几个斥候，让他以为到处都是伏兵。

等他分兵来追——"他突然攥紧碎石，指节发白，"咱们就跑。"

帐中静得能听见虫鸣。

翟让盯着林松脚下的碎石印，突然笑了："你这法子，倒像当年我在运河边上劫官船。"他拍了拍林松的肩膀，力道重得几乎要把人按进地里，"给你五百轻骑。

三日后，我要听到宇文化及的马队乱成一锅粥。"

王伯当的剑"当啷"砸在地上。

他瞪着林松的背影，首到那人消失在帐外，才踢翻条长凳："大哥！

这小子分明是想借兵自立——"

"够了。"翟让弯腰捡起那面"松"字旗，指尖抚过旗角的金线，"当年咱们吃树皮的时候，他带着奴隶们往寨子里运粮。

现在他想有点自己的人...正常。"他把旗子插回沙盘，正好插在"宇文化及"的标记旁边，"再说了，要是真能拖慢骁果军..."

林松回到营帐时，苏唐正蹲在火盆边补甲片。

她抬头时，发间的草屑落进火光里，像撒了把星星："我听阿牛说，你要带轻骑出去？"

"不止。"林松关紧帐门，从怀里掏出块染了朱砂的绸子——上面是他连夜画的"齐"字，笔锋刚劲得能刮破纸，"今夜子时，让松字营的兄弟把旧旗子换下来。

新旗子...就用这个。"

苏唐的手顿了顿。

她盯着那个"齐"字，突然笑了："我阿爹说，当年北齐的瓦当最结实。"她把甲片往火盆里一丢，火星子溅在"齐"字上，"要换，就换个结实的。"

子时三刻，松字营的帐篷里亮起零星灯火。

林松站在最前排，看着二十个精壮汉子把"翟"字旗卷起来，换上朱红的"齐"字旗。

张老三——那个他从洛口仓救出来的奴隶——摸着旗面上的金线，声音发颤："这旗子...比我这辈子见过的都金贵。"

"往后，你们的命比旗子还金贵。"林松抽出短刀，刀锋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明日出发，咱们专挑荒路走。

马蹄印要留深些，树枝要折得显眼——让后面的斥候看清楚，咱们往东南去了。"他突然收刀入鞘，目光扫过众人，"等宇文化及的追兵跟上来...咱们就往北。"

第二日清晨，五百轻骑的马蹄声碾碎了晨雾。

林松走在最前面，故意让马队在泥地上踩出深深的蹄印，又命人砍断几株碗口粗的树，横在岔路口。

他回头望了眼渐渐模糊的瓦岗寨，手按在"齐"字旗上——那面旗子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像团要烧穿天空的火。

"主公！"张老三打马凑近，脸上沾着草屑，"前面就是荒野了，再走半日就没官道了。"

林松勒住马。

他望着远处起伏的荒丘，那里连棵树都没有，只有枯黄的野草在风里打滚。

突然，他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呼声，像滚过草原的闷雷："愿随主公征战天下！

愿随主公征战天下！"

五百人喊出的声浪撞在荒丘上，惊起一群寒鸦。

林松望着那些扑棱棱的黑点，嘴角慢慢来。

他踢了踢马腹，带头冲进荒野，身后的"齐"字旗如同一把捅破苍穹的刀。

与此同时，瓦岗寨的议事帐里，翟让捏着斥候刚送来的密报，指节泛白。

密报上的字迹还带着墨香："林松部未走东南，转向正北，沿途留假痕迹，似引敌分兵。"

王伯当靠在帐柱上，嘴角挂着冷笑。

他摸出酒囊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大哥，你看这'齐'字旗——"他扔过块染血的碎布，上面的朱红还没干透，"我让人在松字营的旧帐篷里翻到的。

他这是...连国号都想好了。"

翟让没接。

他望着沙盘上"宇文化及"的标记，又看了看"林松"的位置，突然抓起把小旗全扫到地上。

木旗砸在青砖上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沉进他心里。

三日后，荒野的风卷着沙粒打在人脸上，像抽了无数记耳光。

林松望着最后半袋炒米被分完，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抱怨："这鬼地方连棵草都没有，咱们是来打仗还是来喂狼的？"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牌。

面板上的气运值还在涨，但属性栏里的"统率"却在微微晃动——那是士兵不满的警示。

林松抬头望向天际，那里连片云都没有，只有太阳白得刺眼。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