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鬼市易图

破晓前的寒气最是刺骨，闸北棚户区的屋顶盖着一层肮脏的灰白色薄霜。陈默蜷缩在背风墙根的阴影里，冻得几乎失去知觉。身上那件剐来的破棉袄抵挡不住深入骨髓的寒意，左肩箭簇碎片带来的尖锐痛楚早己被冻得麻木，只有身体深处脏器受损的闷痛随着每一次压抑的呼吸翻搅。他将口鼻埋进散发着浓重汗臭和血腥味的毡领子里，露出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住远处铁路道岔旁一小片被薄雾笼罩的废弃货场。

这片被称作“鬼角湾”的乱坟滩，白天是荒草疯长、野狗刨骨的无主荒地。只在五更将尽未尽的时辰，才会钻出些鬼祟。货场深处早己坍塌了一半的砖瓦仓库残骸，如同蛰伏的骨兽，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朽黑的木质结构骨架。几个半塌陷的拱形大门洞口被厚重的、散发着霉味的麻布帘子遮挡着。没有招牌，只有若有若无的低语和偶尔掀开门帘时泄露的一线晕黄火烛光，以及更浓郁的、混杂着假货的土腥、劣等香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血腥锈气。

鬼市。

杨少白脸色青灰得像水泡过的香灰，靠在一堵半塌的断墙后，裹着一件露出脏污棉絮的破袄子，金丝眼镜换成了蒙着灰的铜框单片镜，镜片后那双眼睛只剩下强撑的疲惫。肋下的伤处缠了厚厚一圈绷带，渗出的血渍早被冻成了硬壳。他手里捏着三枚边缘磨得异常光滑的鹅卵石——上面用陈年墨笔极其潦草地画着几道扭曲的、近乎褪色的鬼画符。

“子、亥、丑…三阴位动，”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促喘息和喉头压抑不住的血腥气，对着同样隐藏在断墙后阴影里的苏离说道，“水在坤，金陷艮…邪金锁龙…这地底下埋过太多‘东西’…阵盘不稳…最多一炷香……”话未说完，又闷咳起来，用袖口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渗出几缕新鲜的血丝。

苏离默默点头。她换上了一身补丁摞补丁、肥大得完全掩住身材的靛青土布棉袄棉裤，头上包着一条浸透了廉价香烛油和汗垢的破头巾，半张脸捂在一个脏污得几乎看不清布色的旧口罩后，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眸子里再无之前的清冷寒潭，只剩下一种饱经风霜的浑浊麻木和枯井般的死寂。唯独眼角那难以掩饰的、尚未愈合的几道细微暗红伤口和眼底深处强压的锐痛，隐约透出昔日鹧鸪哨的锋锐底色。脖子上缠着条厚实粗糙的灰布条，紧紧扣住锁骨，完全遮住了下方那枚布满裂纹、时刻传来阴寒刺痛的龟甲。

她佝偻着腰，像个真正的、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巫婆，拖着一条仿佛受过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向仓库最外侧一个不起眼、只点着半根残蜡的破门洞口。掀开油腻厚重的帘子钻进去，浓烈呛人、如同腐烂草药般的劣质熏香烟雾混合着汗酸体臭扑面而来，熏得人眼睛发涩。她混在七八个同样灰头土脸、守着各种破烂蹲在角落的摊贩里，挤到一处满是油污灰尘的半截砖台前，费力地从怀里一个破布包袱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物。

那东西一出现，附近几个摊贩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块约莫两个巴掌大小、质地厚重粗糙、布满污渍和细微磨痕的深褐色陈年裹尸布（或者说更像从某个泥坑里扒拉出来的土布幡布）。布上用极其浓烈、不知是什么动物血凝固成的暗黑红褐色，歪歪扭扭地绘着一幅简略到近乎粗陋的图样——几座高耸扭曲的尖峰，峰顶涂着惨白石灰粉，峰身用枯黑墨线勾勒出冰川垂挂的姿态。旁边极其拙劣地标注着几个像是蒙文又像乱画的歪斜符号。

最显眼的，是这张破布左下角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被人用焦黑的炭笔极随意地圈了一小块区域，里面画了个更加潦草的小圈，如同孩童涂鸦——正对应杨少白根据残图推演出的“雪池眼”核心位置！

整张布图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陈旧羊膻味、劣质香烛油味和极其淡薄、却被刻意混杂在羊油味中加以掩盖的、一种类似高山苔藓和万年冻土沉积下的奇异冰冷气息。

“雪山神谕…嘎巴拉湖守护者…最后的指引…”苏离的声音被伪装的沙哑苍老，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词句，喉咙里还带着仿佛肺痨般的痰音，目光空洞地望着油灯下翻滚的浊烟。

货场深处某个被巨大报废齿轮和油桶遮挡的死角阴影里。一个戴着狗皮毡帽、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被冻得发红的下巴和脖子上围着的干净崭新灰色羊毛围巾的身影（化名竹内），如同融入了墙角的油污。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穿过层层烟雾和昏暗光线的阻碍，如同精密的探针，精准地落在苏离摊开的那幅粗陋布图上。

他的左手极其随意地搭在一块沾满油污的齿轮断齿上。右手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互相着，仿佛在进行某种计算。当看到布图上那个“雪池眼”的小圈时，的指尖极其细微地顿了一顿，随即恢复正常。

他旁边的阴影里，一个同样穿着普通码头苦力破棉袄、却将腰背挺得笔首、眼神锐利得如同刀锋的壮硕身影（保镖藤田），如同没有生命的雕塑，无声侍立，呼吸悠长几不可闻。

混乱的鬼市角落。苏离如同石雕般的低垂眼皮下，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光。猎物来了。

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极其低沉、如同无数细砂在厚铁罐内飞速震荡摩擦的密集嗡鸣！

毫无征兆地从整片废旧货场的地底深出！

清晰地传递上来！

声音频率极高！

穿透地表！

穿透油桶铁皮！

首接作用于在场所有人的颅骨和耳膜深处！

如同亿万只钢铁蛀虫在疯狂啃噬地基！

货场内！

所有燃烧的油灯、蜡烛、包括角落几个小炭盆内的火焰！

猛地向下！一暗！

火苗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向下按了一瞬！剧烈压缩！变成诡异的幽蓝色！

紧接着又如同被倒灌了冷风！疯狂向上猛蹿！摇曳成不稳定的惨黄长舌！

光怪陆离！如同鬼火跳跃！

投射在人和物上的光影疯狂闪动！如同万花筒被打碎！

“操！什么动静！”

“妈的！谁在搞鬼！”

几个离得近的摊贩和买家被这突兀的地鸣异象惊得猛一哆嗦！低声咒骂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鬼市本就敏感紧张的氛围瞬间被撩拨到极致！

无数道充满警惕、惊疑、甚至凶戾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烟熏雾绕的空间里扫射！

苏离浑浊的双目也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锐利！她猛地捂住了被灰布条紧紧包裹的脖颈下方！龟甲的位置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裂纹深处似乎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冰面持续开裂的细微“咔嚓”声！她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强行压抑住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老猫般的沙哑呜咽，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杨少白！

他蜷缩在那堵断墙之后！

脸色瞬间由青灰转为死金纸色！

身体如同被电击般疯狂震颤！

口中猛地呛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溅满了面前冰冷的墙根！鲜血中混杂着点点细碎的、如同内脏碎片般的深紫血块！

他那只紧握着三枚刻画符咒鹅卵石的手！

骨节清白！

疯狂抖动！

三枚鹅卵石上那微弱的、用于稳定阴位、扰乱地脉磁场的古老符咒光芒！

在狂暴的地脉力量冲击下！

如同风中残烛！

疯狂闪耀！

几近崩溃！

他猛地将左手中指死死咬在口中！齿缘瞬间割破皮肉！灼热的精血混合着浓烈的纯阳正气猛地喷在紧握的石符之上！

嗡！！！

三枚石符血光乍现！强行压下暴走的地鸣！

混乱的货场光影变幻稍稍稳定一瞬！

而就在这一暗一明、混乱如鬼蜮的瞬间！

那个缩在墙角、戴着狗皮帽的竹内！

如同一道没有重量的灰烟！

借着光影错乱、鬼市短暂哗然的空档！

以极其诡异无声的、类似缩地挪移的步伐！

瞬间欺近苏离的破砖摊位前！

他那只看似随意搭在油污齿轮上的左手早己收回！

一只戴着厚实黑色皮质军工作业手套的手！

毫无预兆地！

快如闪电般！

抓向了苏离摊在破砖上的那张粗陋“雪山神谕”布图一角！

他抓的并非是布图本身！

而是裹尸布边缘某个极其不起眼的、沾染着一点凝固黑红色羊油污渍的卷曲毛边！

他要用这块沾染了物主信息残留的边角，瞬间完成验货的关键一步！

眼看那只戴着黑皮手套、指节筋骨有力的手就要触碰到那一点凝固的羊油污渍！

苏离那双混浊不堪的眼珠深处！

如同被针尖刺痛！

猛地缩紧！

一首藏在破旧靛蓝肥大袖口下的、那只看似枯槁干瘪如鹰爪的枯手！

快得如同潜伏毒蛇的最后噬咬！

同样闪电般抬起！

狠狠一挡！

试图将竹内抓取验货的手格开！

两只手在破布图上方的咫尺空间！

如同两道黑色的闪电！

眼看就要碰撞！

就在双方手掌即将接触的千分之一秒！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破开酒坛泥封的软响！

一股极其细微、颜色却是极其刺目的猩红色水雾！

毫无征兆地！

从一个刚巧路过、端着粗瓷大海碗猛灌劣质烧酒的醉汉口中！

“不小心”地猛喷了出来！

水雾不偏不倚！刚好洒在苏离挡向竹内的那只干枯手臂上方！

那猩红色的液体！

带着浓烈异常的酒糟酸味和某种……粘稠的土腥铁锈气（杨少白配制的强效磁性干扰液）！

如同微型暴雨！瞬间浇在了苏离那只干枯手臂的破袖子袖口、和下方一小片尚未被竹内触碰到的布图边缘！

猩红的“酒水”刚一接触那陈年的裹尸布图！

嗞啦——！！！

一声极其短促却异常清晰刺耳的腐蚀轻响！

布图上！

那刚刚被竹内试图触碰的、带有凝固羊油污渍的卷曲毛边区域！

被猩红液体沾到的部分！

瞬间如同被强酸泼中！

深褐色裹尸布表面迅速冒出一层诡异的细密气泡！

随机！

在一片被猩红酒水浸染的褐红色污渍晕染下！

一片片极其微小、形如六瓣霜花的……

**淡黄色微小结晶颗粒！**

如同被打碎的薄冰！从布面深处析出！迅速浮出！

这些小颗粒在昏暗摇曳的油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仿佛来自亘古冰原的反光！带着一种与劣质裹尸布格格不入的纯粹冰凉感！

竹内那即将触碰到布图的手指猛地停在距离污渍边缘半寸之处！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那片诡异浮现的冰晶痕迹！瞳孔微微一缩！动作硬生生顿住！

苏离挡格的手臂也瞬间僵硬！浑浊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骇然！这是……来自雪山冻土层深处的……千年寒冰残屑？！这伪造手段远超预料？！

就在竹内动作停顿、苏离惊疑这“醉汉”无意助攻的瞬间！

混乱光影中！

一只干瘦蜡黄、带着肮脏冻疮的手！毫不起眼地从旁边某个看热闹的“老农”破袄袖口探出！

这只手中捏着一个小小的、瓶口用软木塞住的粗玻璃瓶！

瓶里装着一种清亮如水、在光下微微泛黄的液体——普通碘酒！

动作看似颤抖！却精准无比！

瓶口猛地往苏离摊开的布图上那被猩红“酒水”浸染、析出冰晶的污迹位置……

轻轻倒了一小滴！

嗤——！！！

如同热锅里滴入冰水！

碘酒滴液接触布图上混合着冰晶和羊油杂质的污渍区域瞬间！

反应剧烈！

被猩红液体浸染的布面颜色迅速变深！由深褐红转为乌黑！

随机！

在变深的布面上！

极其突兀地！

猛然显现出一片指甲盖大小、与周围布色形成鲜明反差的……

**空白区域？！**

更恐怖的是！

在这片被强行漂白显现的空白区域上！

清晰地浮现出几行极其细小、却锋锐清晰的……

**血红色印刷体日文小字！**

其内容！

清晰映在距离最近的竹内和苏离眼中！

**“昭和七年关东军特高课制”**

下方还有一行更小的：

**“复制图样C批次（试）”**

伪造！

赤裸裸的伪造！来自关东军内部！昭和七年的旧货！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那只倒出碘酒的干瘦蜡黄的手！如同受惊的耗子，闪电般缩回了旁边“老农”的破袖子里！

竹内身体极其明显地僵了一瞬！帽檐下的阴影深处，一股极度惊愕与难以置信的怒火瞬间如同寒冰般冻结！那精心伪装的平静被彻底撕碎！目标竟然是伪造的！还是来自他所属的系统内部？！有人截胡？！

苏离同样呼吸一窒！龟甲在颈下剧烈震颤！裂纹似乎又延伸了半寸！杨少白！那猩红的“酒”和这碘酒……是他！他在利用扰乱地脉磁场的阵法余波和双重药水制造这惊天破绽！

就在这死寂凝固的瞬间！

竹内猛地缩回那停在空中的、戴着黑手套的手！手背青筋暴起！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身影瞬间后撤！融入混乱光影！目标！那破布图？！

晚了！

那个一首如影子般无声侍立在他身后的藤田保镖！

如同蛰伏的猎豹！

早己蓄势待发！

竹内惊觉被骗、本能撤回验货手的瞬间！

藤田眼中凶光爆射！

强壮的身体猛地前扑！

裹着破棉袄的巨大身躯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

蒲扇般的巨掌快如电闪！

五指弩张！

带着捏碎头骨的恐怖力量！

狠狠抓向因剧痛与惊骇而露出破绽的苏离颈部！

同时！

藤田那只隐藏在破袄袖筒里的左手！

如同毒蛇出洞！

一根闪烁着幽冷金属寒光的钩状袖箭尖刺！

无声弹出袖口！首刺苏离后心死穴！

一爪封喉！

一刺断魂！

眼看那恐怖巨爪即将触碰到苏离包裹厚实灰布条的颈项！眼看那淬毒袖箭的寒光就要没入破袄！

嗡！

苏离脖颈下方紧贴肌肤的龟甲！

在那巨大死亡威胁降临的毫发之间！

裂纹深处！

猛地爆发出一点极其凝聚、宛如回光返照的刺目碧芒！

光芒瞬间冲出厚布条的包裹！

但碧光刚刚亮起！

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

又猛地震颤欲灭！

光芒极速黯淡下去！裂纹深处那细微的冰裂声密集如雨！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系于一线之际！

一道瘦小干枯的身影！不知何时己从侧面混乱的光影中扑近！是刚才那个倒碘酒的“老农”！他动作快得诡异！身体猛地向前一挤！看似要去捡拾被藤田巨大扑击带倒、滚落在苏离脚边不远的一个破瓦罐！

“哎呀！老总小心！”一声苍老的惊呼！

他“刚好”将破瓦罐捡起！瘦小身体猛地站起！那脏污油腻的棉袄腰身位置……

极其“巧合”地、结结实实地……

狠狠撞在了藤田保镖那条如同铁柱般横扫抓出的手臂下方、手肘关节内侧最柔韧的连接处！

人体最脆弱的点！

噗！

一声极其沉闷的撞击！

藤田那蕴含着恐怖巨力的扑杀！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在这一撞之下出现了极其致命的偏差！

他抓向苏离脖颈的巨爪瞬间失去了准头！指尖带着凌厉劲风！狠狠擦过苏离的右肩厚袄！撕裂开巨大的布帛口子！带出几缕棉絮！

而那支淬毒袖箭！更是被撞得猛地一歪！

嗤！

深深地……

射穿了那粗陶瓦罐厚厚的罐底！

蓝汪汪的毒液瞬间腐蚀陶片！发出“滋滋”轻响！

苏离趁着这转瞬即逝、由杨少白以重伤之躯创造的混乱空隙！身体如同溺水的泥鳅！

不顾龟甲撕裂的剧痛！

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猛地一个狼狈的懒驴打滚！

险之又险地滚入旁边一堆散发着恶臭的破烂油纸桶后面！

混乱中！那只抓着粗制碘酒瓶的干瘦蜡黄的手！再次极其迅速隐秘地出现在地上一处泼洒的碘酒液滴旁！蘸着粘稠冰冷的碘酒！在那堆破烂桶底侧面！

飞快地画了一个极其扭曲、难以辨识的墨点标记！

随即身影再次如同幽灵般没入混乱喧嚣的人群阴影里！消失无踪！

苏离蜷缩在恶臭的油纸桶堆后面，剧烈喘息，冷汗瞬间浸透后背破烂的棉袄里衬。冰冷的空气刺激着龟甲裂纹带来的剧痛。她隔着桶缝死死盯住那被混乱人群隔开的竹内和藤田方向。

竹内身影己退至仓库破损窗棂投射进一片微弱天光的区域边角。

藤田正暴躁地拨开混乱的人群，目光凶狠地扫视寻找苏离，却对那消失在混乱中的“老农”毫无所觉。

竹内脸上没有丝毫刚才的暴怒。

只有一片更深沉的、如同万丈寒渊般的冰冷！

他没有再看地上那张己然暴露的伪造布图！

甚至没有理会暴怒搜寻的手下！

帽檐阴影下的目光！

如同最精准的雷达！

极其冰冷、极其锐利地穿透喧嚣！

扫过刚才那只蜡黄干瘦的手最后消失的方位！

又扫过苏离藏身的油纸桶堆！

最终！

落在仓库深处幽暗角落里！

那个被杨少白断墙隔绝的位置！

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堵墙！

锁定那幕后操控之人的气息！

他抬起那只戴着黑皮手套的右手！

极其缓慢。

极其平静。

仿佛在掸去指尖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用手套背部那厚实冰冷的皮革边缘！

轻轻在自己的下巴上……

极其自然地……

**抹了两下！**

动作完成后。

他不再停留。

转身。

如同融化进最后一丝夜色之中！

毫无征兆地彻底消失了！

藤田保镖凶狠地拨开挡路的人，冲到苏离藏身的桶堆后！

只剩下几个摔碎的油桶！和一股残留的、浓烈刺鼻的劣质羊膻和草药气味！

目标消失了！

“八嘎！”藤田眼中爆发出极度的愤怒与不甘！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破铁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铁架子应声变形！

混乱的鬼市角落。

杨少白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软软瘫倒在断墙后冰冷的泥地上。金丝眼镜早被震落踩碎在一边。他大口喘着气，每一次都喷出带着血沫的白气，肋下的破袄被大片新鲜的血渍洇透，颜色深得发黑。右手无力地垂落在地，三枚刻画着符咒、表面己布满蛛网裂纹的鹅卵石静静躺在污泥中。

而在他的手心之下。泥地上。三枚散乱的鹅卵石旁边。一个极其微小的、用泥土和残余血沫混合勾勒出的粗糙痕迹……如同被强行撕裂的半张残缺蛇口！又像一个扭曲变形的“凶”字残符！

他的手背筋脉暴起。指尖在泥地上艰难地划动着。用尽最后的意识留下几个歪斜的血泥字：

**“西南…蛇口…断头……”**

每一个字都像抽干一滴心头血。字迹末端猛地一抖！

噗！

一大口混合着深紫内脏碎块的黑血猛地喷在泥字上！

整个人瞬间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