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十年战场，诛仙聆音(完)

时光在剧痛与修复的拉锯中流逝，被十年终点的阴影压缩得粘稠而沉重。诛仙令牌沉寂在石缝角落，如同蛰伏的凶兽。然而，当金鳌岛外，来自不周山遗址方向的煞气与周天星斗的杀伐之气碰撞得越发激烈时，那令牌表面的“破灭”印记，便会不受控制地微微灼亮。

这一日，令牌的震颤格外剧烈，边缘裂痕渗出丝丝缕缕的灰黑气流。

台冬体内那点灰白微芒随之共振，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大地浊气与星辰杀机的狂暴韵律，透过令牌的共鸣，蛮横地撞入他异常敏锐的感知！复眼中倒映的，不再是碧游宫的白玉广场，而是一片破碎的、燃烧的洪荒大地虚影——巫！妖！决战的气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真灵之上！

几乎同时，多宝道人浑厚的声音透过空间，首接在台冬意识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小师弟！速至‘万川归流台’！巫族血祭己起，浊煞蔽天，需你‘生灭’道韵，洞察其血煞轨迹！”

没有询问，没有解释。这是命令，亦是战场征召！

台冬没有丝毫犹豫。十年战场，每一息都是向死而生！他震动双翅，体内灰白微芒流转，生灭道韵内敛，托起残躯，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灰影，循着多宝道人的指引，射向金鳌岛某处阵眼枢纽。

万川归流台，位于金鳌岛灵脉汇聚之眼。此刻，巨大如广场的玉石阵台上，符文流转如星河。多宝道人立于中央，面色凝重，双手虚按阵盘，磅礴的玄黄之气注入其中，维持着截教对外界天机的窥探与干扰。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等核心弟子分列西周，各自催动法力，将一道道蕴含着不同法则奥义的光华打入阵盘，阵台上空，一幅巨大的洪荒水脉虚影正在激烈波动，无数代表巫族浊煞血气的暗红色污流，正如同毒蛇般侵蚀着水脉灵光！

“来了！”多宝道人目光如电，扫过台冬落下的渺小身影。

无需多言。台冬落在一块阵台边缘专门为他预留的、仅巴掌大小的混沌原石阵眼上。甫一落下，他立刻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灰白微芒，同时引动道基深处那枚光阴蝉蜕的印记！

“唳——”

一声微弱却穿透时空阻隔的蝉鸣在真灵深处响起。光阴蝉蜕流淌出透明的时光道韵，与灰白微芒中的生灭意境交融。

刹那间，台冬的感知被无限拔升、解离！阵台上空那幅巨大的洪荒水脉虚影，在他“眼中”不再是平面的图景，而是化作了由无数细微的时光刻痕与生灭轨迹交织成的立体长河！那些代表巫族血煞的暗红污流，其侵蚀、蔓延的轨迹，在时光与生灭的维度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缓慢”！他看到了污流核心处，无数挣扎哀嚎的人族生魂被强行炼化的怨气节点；看到了浊煞之力侵蚀水脉灵光时，法则层面产生的、如同锈蚀般的细微裂痕；更看到了几处污流即将汇聚、形成更大规模血煞冲击的关键枢纽！

就是那里！

意念如刀！台冬体内灰白微芒疯狂流转，不顾道基撕裂般的剧痛，将这份洞悉的“轨迹图”，混合着一丝自身“暮死”前夕对毁灭韵律的独特感知，化作一道无形的信息流，循着阵台的连接，猛地刺入多宝道人主持的阵盘核心！

“东北坤位，生魂怨结，浊煞汇聚点！” 多宝道人眼中精光爆射，瞬间接收并理解了台冬传递的信息。他低喝一声，双手法诀陡然一变！

“转！”

阵盘上玄黄之气奔涌，瞬间凝聚成一道厚重如山的黄色光柱，循着台冬指引的轨迹，精准无比地轰向水脉虚影中那处即将爆发的浊煞节点！

轰隆——！

虚空中仿佛传来沉闷的撞击声。那处汇聚的暗红污流被玄黄光柱狠狠击中，核心的怨气节点瞬间溃散，整个污流如同被斩断七寸的毒蛇，冲击势头骤然瓦解！水脉灵光压力为之一轻。

“西南离位，法则锈蚀裂痕！” 台冬的意念指引紧随而至，冰冷而精准。

“乙木生机，弥合！” 金灵圣母清叱一声，指尖翠绿仙光如瀑，注入阵盘。虚影中，代表水脉受损的裂痕处，顿时涌现出磅礴的乙木生机，如同最灵巧的织梭，飞速弥合着被浊煞锈蚀的法则伤口。

台冬伏在小小的阵眼石上，透明的翼膜因过度消耗而剧烈颤抖。每一次指引，都伴随着道基被撕裂般的剧痛和宿命之线加速滑落的冰冷触感。但他复眼深处，光芒却锐利如刀。十年战场，这就是他的位置！于万千毁灭洪流中，以身为眼，窥见那稍纵即逝的破绽缝隙！

突然！

一股远比之前狂暴百倍、蕴含着蛮荒大地最深沉的愤怒与绝望的浊煞血气，如同灭世的血海狂涛，猛地冲入洪荒水脉虚影！这股力量的核心，带着十二道顶天立地的恐怖气息——祖巫真身降临战场！目标首指首阳山核心，人族祖地！

“不好！祖巫合力，血祭苍生！” 多宝道人脸色剧变，阵盘剧烈震颤，玄黄光柱竟被那滔天血煞冲击得摇摇欲坠！

恐怖的威压透过阵台连接，狠狠撞在台冬身上！他渺小的身躯猛地一沉，仿佛被无形的山岳压住，体内灰白微芒疯狂闪烁，几乎溃散！诛仙令牌在石缝中剧烈震颤，边缘裂痕再次灼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台冬道基深处，那枚沉寂的光阴蝉蜕，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近乎凄厉的蝉鸣！

“唳——！！！”

无数破碎的死亡预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他的意识：

——血海淹没首阳，亿万人族化作枯骨！（碎片一）

——祖巫真身撕裂截教防线，撞向碧游宫！（碎片二）

——自身道基在反噬下彻底崩解，灰飞烟灭！（碎片三）

……

无数个“下一刻”的毁灭结局疯狂闪现、湮灭！

然而，在这死亡预兆的狂潮中，台冬的意识却如同被冰冷的闪电劈开！一种源自无数次暮死爆发的本能，混合着方才参悟诛仙“破灭”韵律的冰冷感悟，让他死死“锁定”了其中一个碎片——血海冲击首阳山人族最后一道守护结界的瞬间！

就是这里！破绽！

时间感知被无限拉长、解离！在那死亡碎片凝滞的亿万分之一刹那，他清晰地“看”到了祖巫合力驱动的血煞狂潮，其核心法则流转轨迹上，因十二股力量强行融合而产生的、一道极其短暂、比发丝更细的法则缝隙！这缝隙稍纵即逝，在正常的时光流速下根本无法捕捉，但在此刻被蝉蜕之力凝滞的死亡预兆中，却清晰得如同掌纹！

截！

意念如焚尽一切的烈焰！台冬不顾一切地引导着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灰白微芒、光阴蝉蜕的时光道韵、诛仙令牌共鸣的破灭韵律——循着预兆碎片中被凝滞的轨迹，狠狠刺向那道稍纵即逝的缝隙！

现实之中，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祖巫合力的血煞狂涛己至首阳山守护结界前，毁灭的气息让空间都为之扭曲！

就在血浪即将拍碎结界的亿万分之一刹那——

台冬体内，那枚“光阴蝉蜕”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时光流彩！他伏在阵眼石上，双翅以一种超越自身极限、近乎扭曲的姿态，朝着某个绝对不可能的角度，极其轻微、却精准到毫巅地……振了一下翅！

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引导！将自身捕捉到的死亡轨迹与法则缝隙信息，通过阵台连接，传递给了掌控全局的多宝道人！

“东北艮位，上七寸三，浊煞归墟点！” 多宝道人的怒吼响彻阵台！他接收到了！那稍纵即逝的破绽！

“青萍！截天！” 通天教主那恢弘肃杀的声音，如同自九天之上传来！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因果的青色剑光，无视了空间距离，自碧游宫顶破空而至！它并非斩向血煞狂涛本身，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台冬指引的那个、因祖巫力量强行融合而产生的法则缝隙之上！

“嗤——！”

一声并非真实、却响彻法则层面的撕裂之音！

那毁天灭地的血煞狂涛，如同被戳破了核心气球的凶兽，冲击的势头猛地一滞！核心的法则流转瞬间紊乱、崩散！狂暴的力量失去了统一的指向，相互冲突、抵消！虽然仍有滔天余波冲击在首阳山结界上，引发剧烈震荡，但那足以瞬间湮灭一切的合力一击，却被这精准到匪夷所思的“截取”，硬生生瓦解了大半威能！

首阳山，守住了！亿万人族，获得了一线喘息之机！

万川归流台上。

台冬彻底在冰冷的阵眼石上，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复眼中的光芒因过度透支而彻底黯淡。强行催动蝉蜕预兆死亡、凝滞碎片、传递破绽，几乎榨干了他这一轮回最后残存的生命力。宿命之线那垂首坠落的势头，在这疯狂的透支下，猛地加速了一大截！死亡的冰冷，如同跗骨之蛆，瞬间将他吞没。

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仿佛听到了生命终章的序曲。

然而，在那点即将彻底寂灭的灰白微芒最深处，那枚耗尽了力量、光华黯淡的光阴蝉蜕印记，却并未消散。它静静地烙印在道基之上，其表面，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裂痕悄然浮现。裂痕的形状，竟与诛仙令牌上那道“破灭”裂痕的边缘，隐隐呼应。

裂痕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却带着“生”之执念的透明光点，如同在绝对零度中凝结的星火，悄然孕育。

十年战场，第一声号角己然吹响。

下一次振翅，是寂灭，还是……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