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都市怪谈之往生门（下）

李强那张总是带着虚伪笑容的脸，在张慧眼前晃来晃去。他惯用的那些下作手段，窃取她的创意，在领导面前给她穿小鞋……这些画面反复灼烧着她的神经。凭什么？她付出的努力和汗水，难道就注定要被这种人踩在脚下？

公司茶水间里，几个同事正压低声音讨论着李强即将升职的小道消息，语气里满是羡慕和认命。张慧端着水杯，站在门口，指甲几乎要嵌进廉价的塑料杯壁里。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和不甘，如同沸腾的岩浆，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灼穿。

那天晚上，陈峰出差未归。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那扇门的存在感，如同实质般压迫着空气。张慧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窗外城市的霓虹光影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墙壁上切割出变幻的光斑，偶尔扫过那扇暗红色的门板，照亮那些半眯的雕花眼睛，它们仿佛在黑暗中无声地催促着。

她死死盯着那扇门，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一步步走了过去。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让她打了个寒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老刘盖着白布被抬走的画面，与李强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在她脑中激烈地撕扯、重叠。

“凭什么是他？”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响起，干涩、嘶哑，带着浓烈的恨意和不甘，像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那个位置……本该是我的！我要李强消失！我要坐上那个位置！”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客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墙壁上的霓虹光影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让她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毁灭般的交织着，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像逃离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跌跌撞撞地冲回卧室，反锁了房门，一头扎进被子里，用枕头死死蒙住头。黑暗中，只有她自己粗重惊恐的喘息声，还有那扇门无声的、沉重的威压，隔着墙壁，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班，张慧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精神恍惚地走进办公室。她甚至不敢抬头看李强的工位方向。整个上午都过得浑浑噩噩，键盘敲得心不在焉，同事跟她说话也反应迟钝。她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就在临近中午，她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堆毫无意义的数字发呆时——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紧接着是尖锐刺耳、连绵不绝的玻璃爆裂声！

整个办公区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张慧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循着声音来源，机械地转过头。

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她工位方向的那一大片玻璃，此刻如同被巨锤砸过，布满了放射状的、狰狞恐怖的裂纹。蛛网般的裂痕中心，是一个巨大的人形破洞！冷风裹挟着城市高空的尘埃和寒意，疯狂地从那个破洞倒灌进来！

楼下，远远地，传来人群惊恐的骚动和更加尖锐的警笛声。

“李……李总监！”有人发出变了调的、撕裂般的尖叫，“是李总监！他……他从顶楼……掉下来了！”

嗡——

张慧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瞬间离她远去。她僵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巨大的人形破洞，以及破洞外那片灰蒙蒙的、令人眩晕的高空。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铁锈感，猛地冲上她的喉咙。

李强……消失了。

代价……付清了。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她踉跄着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和冷汗混在一起，糊了满脸。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战栗的、冰冷的“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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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监办公室的门牌，很快换成了张慧的名字。宽敞的空间，真皮座椅，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半个城市。权力和优渥的待遇像温暖的潮水包裹着她，却丝毫无法驱散骨髓深处的寒意。那扇门，成了她无法摆脱的梦魇。她试过用厚厚的挂毯把它整个盖住，试过用木板把它钉死，甚至动过找人来拆掉它的念头。然而，无论她做什么，第二天清晨，一切都会恢复原状。挂毯会滑落在地，钉死的木板会诡异地松开脱落，仿佛那扇门本身拥有着拒绝被掩盖和移除的意志。

它就在那里，沉默，冰冷，带着那些半眯的眼睛，像一个永恒的、无声的见证者，提醒着她每一次“成功”背后那鲜血淋漓的代价。张慧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黑暗的力量操控着，一步步滑向更深的泥沼。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听着客厅里仿佛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叹息。她变得沉默寡言，对陈峰小心翼翼的关心也显得烦躁易怒。那个曾经充满烟火气的家，如今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死寂。

陈峰将妻子的反常看在眼里，忧心忡忡。他认定那扇诡异的门是罪魁祸首，几次三番想强行处理掉它，都被张慧歇斯底里地阻止了。两人之间的隔阂，如同那扇门板上的暗红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这天傍晚，张慧刚结束一个冗长的会议，手机突然疯狂地振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陈峰”的名字，来电铃声尖锐得刺耳。一股没来由的巨大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喂……陈峰？”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人急促而沉重的声音：“您好，请问是张慧女士吗？我们是市交警支队的。您的丈夫陈峰先生，驾驶的车辆在环城东路发生严重交通事故，情况非常危急！请您立刻赶到市中心医院急救中心！”

手机从张慧无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她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去了声音和颜色。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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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医院急救中心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刺鼻，混合着隐约的血腥气和绝望的气息。惨白的灯光照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反射出令人眩晕的光。刺耳的仪器报警声、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家属压抑的啜泣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冰冷残酷的死亡交响乐。

张慧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蜷缩在抢救室门外的塑料椅子上。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血痕，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每一次抢救室那扇厚重的门被推开，她的心脏都会像被重锤狠狠砸中，几乎停止跳动。

医生出来了，白大褂上沾着暗红的血点，口罩上方的眼神疲惫而凝重。“张女士，”他的声音低沉，“陈峰先生的情况……非常不乐观。重型颅脑损伤，多发性肋骨骨折，肺挫伤，腹腔内大出血……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但……您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他的生命体征极其微弱，随时可能……”

后面的话，张慧己经听不清了。医生的话语化作无数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耳朵，刺穿了她最后一丝侥幸。最坏的心理准备……随时可能……

陈峰……那个会因为她淘到一扇怪门而担忧唠叨的陈峰，那个在她加班时默默煮好夜宵的陈峰……要没了？

不！绝不！

一股狂暴的、不顾一切的求生欲，或者说，是挽救所爱的疯狂执念，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她心底最深处炸开！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理智、恐惧和对那扇门的忌惮！

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医院，冲进浓重的夜色里。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个疯狂燃烧、足以焚毁一切的念头：救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出租车在公寓楼下急刹。张慧几乎是滚下车，踉跄着冲进电梯，疯狂地拍打着关门键。电梯缓慢上升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她用颤抖的手打开家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那扇暗红色的雕花木门，在窗外微弱的光线下，像一个蹲踞在黑暗中的庞大活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存在感。

她冲了过去，几乎是扑倒在冰冷的门板上。掌心传来那熟悉的、滑腻冰寒的触感。这一次，她不再犹豫，不再恐惧。所有的声音都哽在喉咙里，只剩下绝望到极点的嘶喊，带着哭腔，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狠狠地撞击在沉默的门板上：

“救救他！让他活下来！求求你！让陈峰活下来！！” 她像濒死的野兽般哀嚎，额头重重地磕在坚硬冰冷的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只要他能活！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行！！”

喊声在死寂的客厅里回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就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

嗡……

一种低沉、怪异的嗡鸣声，仿佛从门板的深处，或者从整面墙壁的砖石里渗透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张慧猛地抬起头。

眼前的一幕，让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暗红色的门板上，那些原本深深浅浅、静止不动的木质纹理，此刻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开始剧烈地蠕动、扭曲！它们像无数条暗红色的细小毒蛇，疯狂地游移、重组！在门框靠近锁孔的上方位置，原本光滑的深色木料，在短短两三秒内，诡异地凸起、变形，清晰地凝结成了两个方方正正的汉字——

陈 峰！

那两个字，如同用最污秽的血书写而成，深深地烙印在门板上，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活物般的质感，还在极其细微地、令人头皮发麻地……搏动着！

“不……不！！” 张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像冰水浇头，让她瞬间在地。代价……是陈峰自己？！她许愿让他活，代价却是他的生命？这扇门玩弄着她，吞噬着她，最终连她唯一的救赎也要夺走！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无法呼吸。她挣扎着想爬开，想远离这扇魔鬼般的门。就在她手撑地面试图起身的瞬间，一股冰冷、坚硬、沉甸甸的金属触感，毫无征兆地塞满了她的右手掌心！

她浑身剧震，惊恐地低下头。

一把手术刀。

不锈钢的刀身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闪烁着冰冷、锋利、毫无感情的寒芒。它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刀柄上细微的防滑纹路清晰地硌着她的皮肤。它是怎么出现的？它为什么在这里？

答案，冰冷而残酷。

“代价，总得有人付……”

老头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回响，在她混乱一片的脑海中炸开。

一个愿望成了，总得有个……垫背的。

而“垫背”的名字，刚刚被这扇门，用蠕动的木纹，昭告天下。

张慧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右手，不受控制地死死攥着那把突然出现的手术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刀锋的寒意，透过皮肤，首刺骨髓。

左手，却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也是绝望的疯狂，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抚上了面前那扇冰冷厚重的暗红色门板。

指尖下，木质的纹理不再蠕动，恢复了死物般的沉寂。只有门框上方，“陈峰”那两个深深刻入、仿佛刚刚凝固的血字，在昏暗中，散发着无声的、令人窒息的嘲弄。

掌心冰冷的金属，与指尖下冰凉的木门，两种触感交织，如同地狱的烙铁，烫在她的灵魂上。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的腥甜和深入骨髓的绝望。那扇门沉默地矗立着，门板上无数半眯的雕花眼睛，在阴影里，似乎都微微弯起了一个冰冷的、残忍的弧度。

“咚咚咚！”

沉重的、带着某种奇异节奏的敲门声，毫无征兆地，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