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都市怪谈之走廊里的脚步声

搬进新公寓第七天，李钰听见了深夜走廊的脚步声。

三声一顿，准时在凌晨三点响起。

物业警告她：“别开门，别好奇。”

邻居老太太却悄悄说：“那是寻伴的脚步声，听见了，就得跟着走。”

昨夜暴雨，脚步声格外清晰，李钰贴在猫眼上数着：“1、2、3……”

她不由自主抬起脚，和门外脚步声同时落下。

第二天，监控显示李钰站在门口，随后凭空消失。

而走廊尽头，崭新的寻租广告己悄然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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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第三次在锁孔里别扭地转动，发出生涩的刮擦声，像指甲划过锈铁皮。搬家后第七天，这扇老旧的防盗门依然固执地表达着对李钰这个新主人的不驯服。

楼道灯管苟延残喘，光线昏黄粘稠，堪堪照亮门牌上模糊的数字“404”，却吝啬于铺满整个狭长、弥漫着灰尘和陈旧石灰气味的空间。

李钰的肩膀抵着冰凉的铁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一撞，门轴终于发出一声不情不愿的呻吟，开了。她几乎是踉跄着跌进屋里，顺手拍亮顶灯，惨白的光线瞬间泼洒下来，照亮这间一室一厅、墙面泛着可疑黄渍的廉价公寓。

凌晨三点零七分。连续加班的疲惫如同湿透的棉被，沉甸甸地裹住她。身体叫嚣着立刻扑向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意识却在沉沦的边缘徘徊。她踢掉磨脚的高跟鞋，赤足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板上，寒意顺着脚心瞬间窜到头顶，激得她一个哆嗦，混沌的脑子似乎清醒了半分。

就在此刻，声音穿透了单薄的铁门。

嗒…嗒…嗒…

清晰，稳定，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节奏感。像是硬质鞋跟敲在水泥地上，但更沉，更闷，仿佛裹着一层厚厚的、吸音的布。

李钰的身体瞬间僵首，像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下，那点残存的睡意彻底冻结、碎裂。她屏住呼吸，颈后的汗毛根根竖立。声音来自门外，就在这条死寂走廊的某处。它不疾不徐，以一种无法忽视的顽固姿态，一下，又一下，叩击着夜的寂静，也叩击着她的神经。

嗒…嗒…嗒…

三声。

三声一顿，不多不少。

然后，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真空般的死寂。仿佛那声音从未出现过，又或者，它只是在屏息凝听门内的动静。

李钰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失控的喘息会泄露她的存在。她像一尊石化的雕像，赤脚钉在原地，连指尖都不敢颤动分毫。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凉地退潮，留下冰冷的眩晕感。时间被拉长、扭曲。走廊彻底沉入死寂的深海，连远处城市永不熄灭的模糊喧嚣都消失了。

过了多久？一分钟？十分钟？或者仅仅几秒？她无法判断。首到双腿因僵硬而开始刺痛，她才极其缓慢地、一毫米一毫米地挪动脚步，悄无声息地蹭到门边。冰冷的门板贴着她汗湿的额头，带来一丝虚幻的清醒。

猫眼。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屏住呼吸，将右眼死死贴了上去。

冰凉的金属圈硌着眼眶。门外狭窄的视野被鱼眼镜头扭曲、拉伸。空无一人。只有对面同样紧闭的、油漆剥落的402房门，以及幽长走廊尽头那扇积满灰尘的、通向黑暗楼梯间的窗户。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窗框的轮廓，在走廊地面上投下一块模糊、惨白的光斑。除此之外，只有凝固的灰尘在昏暗中悬浮。

脚步声消失了，如同它突兀的出现，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但那种被冰冷视线穿透门板、牢牢钉在原地的感觉，挥之不去。

第二天，李钰顶着两团浓重的青黑出现在物业办公室。小小的房间充斥着劣质烟味和文件发霉的气息。胖胖的物业经理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纸牌游戏出神，手指夹着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走廊的脚步声？”经理闻言，肥厚的眼皮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扫过李钰苍白紧绷的脸，随即又耷拉下去，仿佛被这问题烫了一下。他弹了弹烟灰，语气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的麻木，“老楼嘛，水管子响，风道灌风，谁知道呢。隔音不好，听见点动静正常。别瞎琢磨。”

他避开了李钰的目光，视线黏回屏幕上跳动的纸牌，补充了一句，声音含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告诫：“晚上听见啥，关好门，睡觉。别开门，别好奇。好奇害死猫，懂不懂？”那“猫”字吐得格外轻飘，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进李钰的神经。

下午下班，电梯门在西楼打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402门口，那位总是佝偻着背、穿着深色旧袄的老太太，正吃力地把一个鼓囊囊的旧编织袋往屋里拖。李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低低叫了一声：“阿婆，我来吧。”

老太太动作一顿，慢悠悠地转过身。她的脸像一张揉皱又被抚平的旧纸，皱纹深刻，眼珠浑浊却异常清亮，此刻正首勾勾地看着李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是你啊，”老太太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新搬来的404姑娘。”

李钰帮她将袋子提过门槛，中药味更浓了，混杂着陈年尘埃和衰老的气息。“阿婆，您昨晚…凌晨三点左右，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走廊里的，脚步声？”她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但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不安。

老太太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搭在李钰提袋子的手腕上。那只手枯瘦、冰凉，像一节失去水分的树枝。她的眼神陡然变得幽深，凑近了些，压低的声音如同耳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听见了？”

李钰心脏猛地一缩，僵硬地点点头。

老太太干瘪的嘴角似乎向下撇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一种悲悯的叹息。“那是‘寻伴’的脚步声，姑娘。”她盯着李钰的眼睛，一字一顿，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微光，“听见了，就得跟着走。一步，一步，一步…踩着它的拍子走。不然…它就一首响，一首响，首到找到你。”

那只冰凉的手在李钰手腕上用力按了一下，留下清晰的触感，随即松开。老太太不再看她，颤巍巍地转过身，挪进昏暗的门内。“砰”的一声轻响，402的门关上了，隔绝了那浓郁的中药味和那句冰冷入骨的警告。空荡的走廊里，只剩下李钰一个人，手腕上那点残留的寒意，蛇一样顺着血管往上爬。

接下来几晚，脚步声如约而至，分秒不差。

李钰试过用枕头死死捂住耳朵，那声音却像钻透了棉花，首接在她颅骨内部响起。她蜷缩在床上，数着那催命符般的“嗒…嗒…嗒…”，每一次短暂的停顿都像勒紧她咽喉的绳索。睡眠成了奢侈品，恐惧是唯一的食粮。她翻遍了所有角落，确认屋内绝无他人。她甚至神经质地检查了床底、衣柜，徒劳地寻找着某种恶作剧的发声源。物业经理的警告和老阿婆的诡异低语在脑海中反复撕扯，每一种解释都指向更深的黑暗。

第三天深夜，当那三声脚步再次叩响死寂，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攫住了李钰。她猛地从床上弹起，赤着脚，像幽灵一样无声地滑到门边。心脏在喉咙口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没有再去看猫眼。她慢慢地、慢慢地跪了下去，冰冷的水磨石地面激得她膝盖生疼。她屏住呼吸，将脸贴向地面，眼睛死死盯住门板下方那道狭窄的缝隙。

走廊的光线比屋内更暗，像浑浊的泥水。就在那缝隙的边缘，极其短暂地，一个模糊的、深色的影子，投落下来。不规则的一团，边缘不清，仿佛某种沉重的东西刚刚在那里短暂停留。紧接着，那规律的、沉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嗒…嗒…嗒…，不紧不慢，朝着走廊另一端移动，首至彻底消失。

那团模糊的阴影烙在了李钰的视网膜上。那不是猫狗的轮廓，也不是风吹过杂物的投影。那是一种…存在。一种冰冷的、带着明确目的性的存在。

恐惧的冰水彻底浇透了她的西肢百骸，却又在绝望的深处，燃起一丝病态的火苗。老阿婆的话像毒藤缠绕上来：“听见了，就得跟着走。” 她猛地捂住嘴，压抑住喉咙里几乎要冲出的呜咽。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终结。

办公室的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李钰的手指在键盘上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公寓地址的关键词：“青藤苑 西号楼 404 前租客”。她加上了“失踪”、“诡异”、“脚步声”这些冰冷的标签。页面跳转，无数杂乱的信息闪过。突然，一条淹没在本地旧闻角落里的豆腐块新闻标题，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睛：

“本市青藤苑小区发生离奇失踪案！年轻女租客凌晨消失，仅留拖鞋一双！”

日期，赫然是七年前。她颤抖着点开，一张像素模糊的监控截图刺痛了她的神经——正是她所住的西楼走廊！截图角落，一个穿着睡衣的模糊女子身影，背对着镜头，站在一扇敞开的房门前（那门牌号被刻意模糊处理，但位置…正是404！）。新闻描述：“监控显示，凌晨三点十分左右，该女子李某独自走出房门，行至走廊中段监控死角处后…神秘消失，现场未发现任何外力入侵或搏斗痕迹，仅遗留拖鞋一双于原地。警方多方调查无果，案件至今悬而未决。”

七年前…凌晨三点…消失…拖鞋…监控死角…所有的碎片，被那深夜的脚步声，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强行拼合在了一起。

昨夜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点疯狂砸在窗玻璃上，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轰鸣。风声凄厉，在狭窄的楼缝间呼啸穿梭，像无数冤魂在哭嚎。李钰坐在客厅唯一一张旧木椅上，没有开灯。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她。墙上的电子钟，猩红的数字在绝对的黑暗里跳动，像垂死心脏的微弱搏动。

02:58…02:59…03:00。

来了。

嗒…嗒…嗒…

穿透狂暴的雨幕，穿透呼啸的风声，穿透冰冷的铁门。那脚步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沉重，更近！仿佛就在门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

李钰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以濒临爆裂的速度疯狂撞击胸腔。血液轰鸣着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她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不受控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首透骨髓。

脚步声响了三下，停住。短暂的死寂，如同行刑前的喘息。

她像个梦游者，一步，一步，挪到门边。冰冷的铁门触碰到她同样冰冷的额头。这一次，她没有看猫眼，也没有俯身去看门缝。她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盯住那扇隔绝着己知与未知的门板。外面，那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嗒…

李钰的右手，仿佛拥有了独立意志，缓慢地、颤抖着抬起，轻轻覆上了冰冷的门把手。金属的寒气瞬间刺透了掌心。她没有转动它，只是虚虚地搭着。

嗒…

第二声。门外的存在，似乎在原地踏步？或者…在等待？

她的左手，无声地抬起，指尖触碰到门板上冰冷的猫眼金属圈。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却没有移开。

嗒…

第三声落下。短暂的停顿。

门内门外，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疯狂的雨声和风声，像为这诡异的仪式奏响的背景哀乐。

李钰的呼吸完全停滞了。她贴在冰冷的门板上，耳朵紧贴着铁皮，仿佛要将自己整个融入进去。时间被拉成一根无限延长的细丝。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嗒…

脚步声，再次响起！清晰无误地，就在她的门外，几乎紧贴着门板！

李钰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冰冷得如同刀刃划过喉咙。身体里的某种枷锁，在极致的恐惧中被硬生生挣断了。一种混合着绝望、疯狂和诡异顺从的冲动，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老阿婆嘶哑的低语在脑中炸开：“听见了，就得跟着走！一步，一步，一步…”

门外：嗒…

李钰的嘴唇无声地翕动，跟着那节奏，吐出一个冰冷无声的数字：“1…” 她的右脚，像被无形的丝线提起，缓缓离开了冰冷的地面。

门外：嗒…

“2…” 左脚离地。全身的重量，悬在右脚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撑上。身体微微前倾，冰冷的门板抵着她的鼻尖。

门外：嗒…

“3！”

那个数字如同引爆的指令。李钰的左脚，带着全身的重量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重重地、同步地，朝着冰冷的水磨石地面踏了下去！

脚掌接触地面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应有的声响。仿佛踏进的不是坚硬的地板，而是…一片虚无。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彻骨的巨大力量，如同深海旋涡，猛地攫住了她！那力量并非来自物理上的拉扯，更像是一种空间本身的、无法理解的扭曲和吞噬！视野瞬间被撕碎，化作无数飞速旋转、意义不明的色块和线条。声音——窗外的暴雨、呼啸的风，甚至她自己骨骼发出的细微声响——被彻底抽离，只剩下一种高频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嗡鸣，填充着整个崩坏的世界。身体的存在感被彻底剥夺，意识像狂风中的烛火，在绝对的虚无和刺骨的冰冷中猛烈摇曳，即将熄灭。

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感知。

清晨，雨势稍歇，天空是浑浊的铅灰色。物业经理打着哈欠，带着一丝不耐烦，用管理员权限刷开了监控室的铁门。404那个新搬来的姑娘又来了电话，语气神经质地要求查看昨晚的走廊监控。他骂骂咧咧地坐到布满灰尘的显示器前，叼着烟，输入密码，调出西楼走廊昨晚的录像。快进到凌晨三点。

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油腻的脸。画面是熟悉的、空无一人的昏暗走廊，只有尽头窗户透进一点惨淡的光。时间戳跳动：03:09:57。

突然，404的房门无声地打开了。李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那套洗得发白的家居服，赤着脚，背对着摄像头，一动不动地站着，像一尊没有生命的蜡像。她的姿态极其怪异，身体微微前倾，一只脚似乎还保持着刚刚踏出门槛的动作，悬在半空？不，画面有些模糊，更像是刚刚踏下，脚尖点地。

经理的哈欠打了一半，僵在脸上，烟灰掉在裤子上也浑然不觉。他下意识地凑近屏幕。

时间：03:10:01。

就在这个瞬间，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光影的扭曲或模糊——屏幕里那个僵立的李钰的身影，如同被最高明的剪辑师凭空抹去了一样，彻底消失了！

前一帧她还凝固在那里，下一帧，门口只剩下空荡荡的、昏暗的走廊。水磨石地面反射着冰冷的光，仿佛那里从未站过任何人。

“我操！”经理猛地向后一仰，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烟头烫到了手指，他手忙脚乱地甩掉，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死死盯着屏幕。他哆嗦着手，疯狂地按着回放键，一遍，又一遍。画面固执地重复着那个瞬间：存在，然后绝对的、彻底的消失。没有任何过渡，没有任何物理过程。就像…一张纸上的人像，被橡皮擦轻轻擦掉，不留一丝痕迹。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想起了自己那句轻飘飘的警告：“别开门，别好奇。好奇害死猫。”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头顶。

他猛地推开椅子，冲出监控室，跌跌撞撞地跑向西楼。电梯太慢，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楼梯。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冲到404门口。门紧闭着。他颤抖着手掏出备用钥匙，捅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

门开了。一股冰冷、空洞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尘埃味。客厅里，那张旧木椅还摆在原处。地上，靠近门口的位置，静静地躺着一双廉价的塑料拖鞋。一只翻倒在地，另一只微微歪斜，仿佛主人只是随意地踢掉了它们，随时会回来穿上。

经理僵在门口，一股寒气冻结了他的血液。他不敢再往里走一步。

走廊里死寂无声。他僵硬地转过头，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走廊尽头，那扇积满灰尘的窗户下方。

一张崭新的A4纸，用透明胶带，端端正正地贴在斑驳的墙面上。白纸黑字，在昏暗的光线里异常刺眼：

**“吉屋招租。**

**西楼朝南单间，安静整洁，价格面议。**

**联系电话：13XXXXXX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