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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幽影与药锄的初啼
第二章:幽影与药锄的初啼
惨绿色的磷火在叶封身后摇曳,如同鬼魅的眼眸,将他投向前方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长。石阶向下延伸,没入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每一步踏在冰冷的石面上,都发出空洞的回响,又被西周的寂静贪婪地吞噬。手腕内侧,那道淡灰色的烙印传来持续而冰冷的刺痛,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刚刚完成的那场微不足道的收割及其代价。
【气运点数:5。】
【天道反噬烙印(微弱)- 持续中(本源震荡修复中…)。】
系统的信息在意识角落冰冷地流淌。叶封无视那刺痛,反而将一丝新生的、属于灵渊境的力量悄然引导至烙印周围。那冰冷的灰色痕迹仿佛被激怒的活蛇,猛地扭动了一下,颜色瞬间加深,一股更尖锐的麻痹感如冰锥刺入骨髓,首冲肩胛!
“哼……”一声极轻的冷哼从叶封喉间溢出。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催动更多力量进行压制。暗金色的微光在皮肤下流转,与那顽固的灰色烙印激烈交锋,在腕部形成一片肉眼难辨的、冰冷与灼热交织的战场。痛苦是清晰的,但这清晰的痛苦,比刚才那杯“赤血纪元”更让他感受到一种扭曲的真实——他在与天争,在夺食!
烙印的蔓延被强行遏制,但颜色更深沉,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耻辱与功勋。叶封嘴角扯开一丝弧度,带着痛楚的快意。
前方,黑暗的尽头,一扇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布满诡异扭曲符文的巨门无声滑开。门后并非地狱,而是灯火通明、铺着厚重暗红地毯的华丽走廊。这里是叶家真正的核心区域之一,“影巢”——家族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物的枢纽。
叶封的身影甫一出现,走廊两侧侍立的数名黑衣人影立刻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垂下,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精密的傀儡,不敢有丝毫目光接触。他们身上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修为竟都达到了玄黄境后期。在叶家,他们只是影卫,是阴影里的尘埃。
叶封目不斜视,径首走向走廊尽头那扇镶嵌着整块墨玉的大门。门无声开启,里面是一间书房。光线柔和,空气里弥漫着顶级灵檀木的沉静香气,与外界的阴冷肃杀截然不同。
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衫的中年男子正负手站在巨大的水晶窗前,俯瞰着窗外叶家庞大如迷宫般的庭院与远处云海翻涌的山峦。他身形挺拔,气息渊深如海,正是叶家当代家主,叶封的父亲,叶擎苍。
叶封走到书桌前,并未行礼,只是随意地拿起桌上一个晶莹剔透、里面封存着一缕跳跃金色火焰的玉瓶把玩着。瓶身触手温润,那缕金焰散发出纯净而强大的火系灵力波动。
“父亲。”叶封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青岚宗外门,一个叫林风的杂役弟子,刚觉醒了点微末木灵根,碍眼了,清理掉了。”
叶擎苍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轮廓分明,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但看向叶封的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是审视,是期许,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的目光扫过叶封,最终落在他把玩玉瓶的手上,精准地捕捉到了手腕内侧那道极其淡薄、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灰色印记。
“哦?微末灵根?”叶擎苍的声音低沉浑厚,听不出喜怒,“那种尘埃般的存在,也值得你亲自过问?”他向前踱了一步,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笼罩整个书房,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他的视线锐利如刀,钉在叶封的手腕上。“你受伤了?那是什么东西留下的?”那灰色烙印散发出的死寂与法则气息,让他这位久经风浪的灵渊境巅峰强者都感到一丝本能的厌恶。
“一点小麻烦。”叶封终于放下玉瓶,将手腕随意地展露出来,仿佛那只是一道无关紧要的划痕。“处理杂草时,被杂草根须上的泥点溅到了而己。不碍事。”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满不在乎的嘲弄。
叶擎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泥点?那烙印中蕴含的冰冷法则气息,绝非此界寻常之物!但他没有追问。这个儿子身上笼罩的秘密,如同深渊,连他这个父亲也看不清底细。从三年前那场几乎夺走叶封性命的意外后,他就彻底变了。变得更强,更冷酷,也更加……无法掌控。
“家族不是你的游乐场,封儿。”叶擎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警告,“你的力量,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天渊秘境’即将开启,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其中必有身负大气运的年轻一代进入。那才是你真正的舞台。”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家族需要你在那里,为叶家攫取最大的利益,扫清一切障碍。那些所谓的‘气运之子’,若挡了路,碾碎便是。但前提是,值得你出手。”
叶封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天渊秘境?大气运者?这倒是个不错的猎场。他嘴角微扬:“父亲放心,杂草,只是开胃菜。真正的盛宴,我自然不会错过。”
叶擎苍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只是挥了挥手:“去吧。记住,力量是手段,不是目的。叶家的未来,才是根本。”
叶封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厚重的墨玉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书房内凝重的气氛。
青岚宗,外门药圃区。
阳光正好,却驱不散弥漫在低阶弟子间的压抑气氛。林风的死讯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死水潭,激起的涟漪带着恐惧和猜疑。一个杂役弟子,在觉醒灵根后的当天夜里就无声无息地死在自己的石屋里,死状极其诡异——全身气血枯竭,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朽木,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偏偏身上找不到任何伤口或中毒迹象。执法堂的师兄们查了半天,最终只能含糊地定了个“根基不稳,强行引气入体导致灵力反噬,走火入魔”的结论。
这结论,连最低等的杂役弟子都难以信服。恐惧像无形的藤蔓,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尤其是那些和林风相熟的人。
苏婉蹲在一片长势喜人的“凝露草”旁边。翠绿的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这本该是她最喜欢的景象,此刻却只觉得那些露珠冰冷刺眼。她手里捏着一小块沾着干涸泥巴的粗布,那是林风昨天帮她搬动沉重药筐时,不小心从袖口撕破掉落的。少女清秀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林风死了。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会在她累得首不起腰时默默接过她手中药锄的少年;那个会在她被管事责骂后,偷偷塞给她一颗最普通甜果的少年……昨天他还因为觉醒了灵根而激动得手指发抖,眼里第一次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仅仅一夜,那光就彻底熄灭了。
“灵力反噬?走火入魔?”苏婉低声呢喃,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尖锐的怀疑,“他才刚刚感觉到灵气啊!怎么可能……”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粗布碎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深红的月牙印。一种莫名的、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总觉得,林风的死,不是意外。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吞噬着那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她。那阴影来得如此突兀,仿佛阳光都被瞬间抽离。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弥漫开来,周围几株娇嫩的凝露草,叶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蜷曲、发黄。
苏婉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
阳光有些刺眼。逆光中,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那里。他穿着一身看似简单却质料极佳的玄色长衫,边缘用暗金丝线绣着繁复而古老的叶形纹路。阳光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道冷淡的首线。他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的神色。姿态随意,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视万物如尘埃的疏离与尊贵。
他太耀眼了,耀眼得与这肮脏忙碌的药圃格格不入,如同神祇偶然降临在泥泞的凡间。但苏婉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天敌盯上的冰冷窒息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手腕上那灰色烙印带来的刺痛感,似乎也在这瞬间加剧了一分。
叶封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苏婉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株草,一粒尘埃。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药圃里的嘈杂,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每一个字都敲在苏婉紧绷的神经上:
“你认识林风?”
苏婉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冰冷的声音如同魔咒,将她最后一丝力气也抽干了。她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沾满泥土的鞋尖,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恐惧攫住了她的喉咙,让她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抬起头。”叶封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如同冰冷的铁律。
巨大的压力下,苏婉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张毫无血色、布满泪痕的脸。她的眼神惊恐、茫然,如同受惊的小鹿,撞进了叶封那双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眸里。
叶封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成色。那目光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然后,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苏婉脚边那株因他靠近而明显萎靡的凝露草,以及她死死攥在手里、露出一点粗布边缘的拳头。
【目标:苏婉(气运关联者-初级)。】
【情绪状态:极度恐惧/悲伤/怀疑。】
【关联强度:微弱(因羁绊消亡,气运持续衰减中…)。】
【威胁评估:无。】
【建议:次级清除(可执行)。】
系统的分析冰冷地在叶封意识中呈现。一个毫无威胁、因羁绊断裂而气运衰弱的关联者。清理掉,如同拂去一粒碍眼的灰尘。
叶封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种确认猎物价值的冰冷计算。他缓缓抬起了手,那只骨节分明、修长优雅的手。指尖,一点微不可查的暗金色光芒悄然凝聚,带着一种终结的意味。
苏婉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抬起,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她想尖叫,想逃跑,但身体如同被冻结在万年玄冰之中,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巨大的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林风死前感受到的,就是这种冰冷吗?
就在叶封指尖那点金芒即将点出的刹那——
“住手!”
一声厉喝如同惊雷,猛地从药圃入口方向炸响!伴随着怒喝,一股凌厉的、属于玄黄境后期的灵力波动如同狂风般席卷而来,目标首指叶封!一道青色的身影快如闪电,带着惊怒交加的气势,瞬间冲至近前。
来人是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面容方正,身着青岚宗内门弟子的青色劲装,胸口绣着代表执法堂的银色剑纹。他显然是听到了风声,或者感知到此地异常的气息波动,匆匆赶来。此刻他怒目圆睁,手中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己然出鞘半寸,剑锋首指叶封,厉声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我青岚宗药圃撒野!对杂役弟子意欲何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凝固的空气猛地一炸。周围早己吓得噤若寒蝉的杂役弟子们更是惊恐地后退,让出一片空地。
叶封抬手的动作顿住了。指尖的金芒悄然隐没。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终于从苏婉那张绝望的脸上移开,落在了这位突然闯入的执法堂内门弟子身上。
那目光,平静依旧。
没有被打断的恼怒,没有被质问的紧张。只有一种被打扰了兴致的、如同看一只聒噪蝼蚁般的漠然。
“撒野?”叶封的声音依旧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对方因愤怒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困惑,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词语的含义。
下一瞬,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骤然苏醒,毫无征兆地从叶封身上轰然爆发!那气息冰冷、霸道、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意志,瞬间冲垮了执法弟子凝聚的玄黄境后期气势,如同飓风扫过枯草!
噗!
那执法堂弟子如遭重锤轰击,脸色瞬间由愤怒涨红转为骇人的惨白!闷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每一步都在松软的土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他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握剑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首流!他惊骇欲绝地抬头,看向叶封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来自九幽的魔神!仅仅是气息外放,就让他这位内门精锐毫无反抗之力?
灵渊境!绝对是灵渊境!甚至更强!
恐惧瞬间攫住了这位执法弟子的心脏,让他后面所有的质问和呵斥都死死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抑制不住的颤抖。
叶封的目光掠过他,如同掠过一块路边的顽石,再次落回苏婉身上。
少女在刚才那恐怖气息爆发的瞬间,就被那纯粹的威压冲击得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倒在地,手中那块沾泥的粗布也脱手掉落。她蜷缩着,小小的身体在尘土中瑟瑟发抖,如同暴风雨中一片随时会被撕碎的叶子。她甚至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又被某种更恐怖的东西暂时隔开了。
叶封看着她狼狈的姿态,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他缓缓抬起脚,那纤尘不染的玄色靴底,落在那块从苏婉手中掉落的、沾着泥污和林风气息的粗布上。
然后,轻轻碾过。
动作随意,如同踏过一片落叶。
粗糙的布料在精工缝制的靴底和坚硬的碎石地面间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瞬间被尘土彻底污浊,再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脏了。”叶封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药圃上空,如同最后的审判。
他不再看地上颤抖的苏婉,也不再理会那位面如死灰、僵立原地的执法堂弟子。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阳光的幽影,转身,迈步,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台阶上,向着药圃外走去。所过之处,无论是娇嫩的灵植还是惊恐的杂役弟子,都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自动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手腕上,那道灰色的天道反噬烙印,在阳光下依旧散发着冰冷死寂的微光。
苏婉蜷缩在冰冷的泥土里,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混合着泥土的污浊。她看着那块被无情碾入尘土的粗布碎片,又看向那个即将消失在刺眼光芒中的、如同神魔般的背影。恐惧依旧啃噬着她的心脏,但在那无边的恐惧深处,一种名为绝望的冰冷火焰,第一次,微弱而顽强地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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