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慈善晚宴与午夜异形上

黎明之塔的冬至慈善晚宴，是1978年末纽约魔法界最耀眼的盛事。塔内宴会厅被施以精妙的延展咒，穹顶化作流动的星河，星辰并非魔法投影，而是斯通菲尔德家族从落基山脉深处采集的星尘水晶碎片，在魔法驱动下，模拟着真实宇宙的壮丽与深邃。空气里浮动着晨曦玫瑰与星夜兰交织的芬芳，间或夹杂着龙爪藤萃取物特有的、令人心神宁静的清冽气息。衣香鬓影间，MACUSA的官员、古老纯血家族的代表、伊法魔尼的教授、被黎明之塔扶持起来的“新星联盟”成员，以及月光社几个家族首次公开露面的核心人物——尤其是引人注目的薇拉·格林伍德——构成了一幅精妙绝伦的权力图谱。

艾莉诺·菲尼亚斯是这幅图谱的中心。她身着一袭由妖精银线织就、流动着月华般光泽的银灰色露肩长裙，火红的长发盘成优雅复杂的发髻，点缀着几颗微小的星尘水晶，赤金色的眼眸在璀璨灯火下，如同熔化的琥珀，温暖而深不可测。她周旋于宾客之间，谈笑风生，与格林伍德讨论龙爪藤的可持续开发，与皮奎里校长展望伊法魔尼的合作项目，对MACUSA官员的试探给予滴水不漏的回应。她是完美的女主人，是黎明之塔光芒万丈的象征。

雷古勒斯·布莱克如一道沉默的影子，始终在她三步之内。他穿着剪裁完美的墨黑色礼服，衬得脸色愈发苍白，浅灰色的眼眸沉静如古井，映照着宴会厅的浮华，却波澜不惊。作为她的男伴，他履行着职责，替她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在她与人交谈时适时补充一两句关键信息，用无可挑剔的纯血礼仪应对着旁人的寒暄。只有偶尔，当艾莉诺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时，那平静的灰色眼眸深处，会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关切，如同投入深井的石子，转瞬即逝的涟漪。

晚宴的高潮，是艾莉诺的致辞。她站在缀满星尘的演讲台上，声音清亮悦耳，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无需扩音魔法。

“尊敬的各位来宾，”她开口，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目光缓缓扫过全场，“今夜，我们因‘慈善’之名相聚于此。多么美好的词汇，充满了希望与温暖的光辉。”她微微停顿，让这个词在空气中悬浮片刻。

“然而，”她话锋一转，声音依旧悦耳，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引人探究的锋利，“请允许我稍稍剥开这层被精心装点的糖衣，看看它包裹的内核。”她向前一步，颈间那串冷光流转的珍珠项链贴着她白皙的皮肤，在星光下反射出微光。

“我们真正汇聚于此的力量，我们真正投资的对象，是什么？”她的目光变得深邃，如同能看透人心，“是希望吗？不，那太过廉价，也太过短暂。希望如同夏夜的萤火，美丽却易逝。”她摊开手，掌心向上，仿佛托着某种无形之物。

“我们真正购买、经营、并从中汲取力量的……是‘绝望’本身。”她清晰地吐出这个词，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敲在部分宾客的心上。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有人交换着困惑或惊疑的眼神。

艾莉诺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率：“唯有深陷泥沼的绝望，才会迸发出最强烈的求生欲，才会心甘情愿、甚至感激涕零地交出一切——他们的忠诚、他们的才华、他们的未来——去攀附那根悬在深渊之上的蛛丝。我们，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她的目光扫过那些衣冠楚楚的面孔，从MACUSA高官到纯血家主，“我们编织的就是那根蛛丝。脆弱，却致命。”

她放下手，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珍珠上划过。“投资绝望，就是投资人性最深处永不枯竭的矿藏。它不会崩盘，它只会……”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力量，“不断增值！因为只要这世界还有不公，还有苦难，还有求而不得的欲望，绝望的源头就永不枯竭！而我们，掌握着给予‘希望’——或者说，缓解‘绝望’——钥匙的人，便能从中获取源源不断的力量，去构建我们想要的秩序，去推动我们眼中的‘进步’！”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来，礼貌而疏离，夹杂着尴尬的咳嗽。有人面色不虞，有人陷入沉思，也有人眼中闪烁着心照不宣的认同。艾莉诺优雅地颔首致意，走下台，像一个刚完成了一场精彩演说的角斗士，空气中无形的血腥气只有她自己嗅得到。她走向角落，那里矗立着一道沉默的身影，像宴会喧嚣海洋里一座格格不入的黑色礁石。

雷古勒斯递给她一杯清水。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浅灰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一场……极具‘启发性’的演说，菲尼亚斯女士。”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布莱克家特有的精确抑扬。

“谢谢，雷古勒斯。”艾莉诺接过水杯，指尖冰凉，她抿了一口，润泽因演讲而微微发干的喉咙，“希望没有吓到我们的客人。”

“能被吓到的，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雷古勒斯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扫过几个脸色苍白的官员。

晚宴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持续到深夜。当最后一支舞曲结束，宾客们带着各种心思陆续通过飞路网或门钥匙离开，黎明之塔的喧嚣渐渐平息。艾莉诺脸上的完美面具终于卸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爬上她的眉梢。她打发走了殷勤的卢修斯和欲言又止的纳西莎，拒绝了家养小精灵的护送。

“我想一个人走走，透透气。”她对雷古勒斯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雷古勒斯微微欠身，没有多问一个字。

艾莉诺没有使用魔法。她换下华贵的礼服长裙，穿上一条简单的深蓝色麻瓜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不起眼的灰色风衣，将火红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她像个普通的纽约女孩，悄然离开了黎明之塔温暖的结界，融入了深冬午夜曼哈顿冰冷而充满活力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