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繁华背后的人间烟花

春天的晨风卷着银杏叶掠过乾清宫。

谢沉渊握着朱批的手突然顿住。

案头谢阮阮前日临摹的《千字文》上，"周发殷汤"的"汤"字少写了最后一点。

墨痕晕染开来，像极了她七岁生辰时，打翻砚台弄脏龙袍的模样。

"王爷，陛下今日还未召见？"

小顺子捧着茶盏候在门边，声音里带着试探。

谢沉渊这才惊觉，自三日前早朝后，他竟再没见过那抹明黄身影。

记忆突然如潮水翻涌——

难怪这几日暖阁的灯熄得格外早，难怪谢昭珏总在宫墙下徘徊，难怪昨日撞见尚衣局少了两套小厮服饰......

御书房的暗格里，泛黄的陈国舆图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串用朱砂点出的虚线。

谢沉渊指尖抚过那些稚嫩的红点，喉咙发紧。

最末端的红点，赫然标在锦城的琉璃坊。

他想起半月前谢阮阮亮晶晶的眼睛：

"皇叔，真的有能奏乐的琉璃灯吗？"

当时他笑着将她抱上膝头，却不知那好奇目光后，藏着怎样炽热的渴望。

此刻的锦城正值琉璃节，街道两旁的琉璃灯盏在暮色中次第亮起。

谢阮阮骑在谢昭珏肩头，攥着糖画的小手不住摇晃：

"快看！是凤凰灯！"

璀璨光芒映得她脸颊通红，发间歪戴着的虎头帽随着动作晃动。

谢昭珏托着她的腿早己发麻，却仍笑着应和：

"妹妹小心，别碰着人家的灯！"

他们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像两粒不起眼的沙砾。

谢阮阮盯着街边小贩锅里翻滚的糖稀，突然跳下地：

"我要画条龙！比宫里的还要大！"

谢昭珏慌忙摸出铜板。

却见小皇帝踮着脚，认真指挥匠人：

"龙须要弯一点，眼睛要镶黑芝麻！"

夜色渐深时，两人溜进琉璃坊后院。

透过窗纸，他们看见匠人将五色琉璃熔成液体，在模具中勾勒出繁复的纹路。

谢阮阮屏住呼吸，鼻尖几乎贴在窗棂上。

当第一盏琉璃灯亮起，七彩光晕在她眼底流转。

她突然转身抱住谢昭珏：

"昭珏哥哥，我要把这些都画给皇叔看！"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皇宫己乱作一团。

侍卫统领跪在地上，额头磕出血痕：

"三日前卯时，有人见陛下和世子往南城门去了......"

谢沉渊站在乾清宫的龙椅前，指尖抚过冰凉的龙纹扶手。

谢阮阮幼时总爱趴在这儿，用稚嫩的声音问他：

"皇叔，外面的天是不是比宫里的蓝？"

"不必追了。"

谢沉渊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众人惊愕抬头，却见摄政王望着南方天际，眼神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锦城的夜市上，谢阮阮突然拽住谢昭珏的袖子。

前方戏台上，杂耍艺人正表演口吐火焰。

赤红的火舌窜向夜空，映得小皇帝眼中满是惊叹。

她转头时，却见谢昭珏脸色发白，紧紧攥着腰间短刀——

那是他偷偷藏的防身武器。

"别怕，"

谢阮阮踮脚擦掉少年额角的冷汗，

"就像我们躲侍卫时那样。"

她从袖中掏出半块桂花糕，塞进他手里。

这是他们最后的存粮，却在此时显得比任何珍宝都珍贵。

谢昭珏望着小皇帝沾着糖霜的指尖，突然想起临行前她塞给自己的玉佩：

"要是走散了，就拿这个换吃的。"

子时的钟声响起，两人蜷缩在城隍庙的供桌下。

谢阮阮枕着谢昭珏的腿，望着梁间蛛网发呆：

"皇叔现在在做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困意，

"会不会在看奏折？或者......"

话未说完，己坠入梦乡。

谢昭珏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摸到她发烫的额头，心猛地揪紧。

千里之外，谢沉渊站在观星台上，望着南方的星星。

夜风卷起他的蟒袍，却吹不散眼底的担忧。

当流星划过天际时，他想起谢阮阮缠着他讲的传说：

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他握紧栏杆，喉间溢出一声叹息。

第二日清晨，谢阮阮是被香味唤醒的。

谢昭珏不知从哪弄来一碗热粥，正用荷叶包着小心吹凉。

见她醒来，少年露出笑容：

"药堂的大夫说你是累着了，喝了这个就好。"

他的衣袖上沾着草屑，显然为了这碗粥费了不少周折。

琉璃节的最后一日，两人挤在人群最前端。

当万盏琉璃灯同时亮起，整个锦城宛如梦境。

谢阮阮仰望着漫天华彩，突然想起谢沉渊说过的话：

"真正的宝物，不是看得见的繁华，而是繁华背后的人间烟火。"

她转头看向谢昭珏，少年正专注地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比任何琉璃都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