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铁证”消失了！

“……”那嘶哑的、带着笨拙恳求的三个字。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程磊……”这个名字从我干涩的喉咙里滑出来，异常清晰，像一片冰棱刮过咽喉，“他……还会出来吗？”

那个疯子。那个深渊的源头。他看安安时那种黏腻的、带着毁灭欲的眼神，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回记忆里。

腹中的小家伙似乎被这个名字惊扰，又或者是感受到我瞬间攀升的恐惧和恨意，猛地一蹬腿！

咚！

清晰的搏动隔着腹壁震颤！力道比之前更大，带着一种本能的、顽强的抗议和愤怒！

韩承烨被这突然强烈的胎动惊得肩膀一震！他猛地抬眼看我，瞳孔里翻涌的震动、痛楚和瞬间被点燃的暴戾凶狠地碰撞着！我提到程磊名字的那一刻，他眼底那点笨拙的无措瞬间被碾碎，只剩下冰冻千里的杀意！

“不会。”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极地寒冰刮擦石面，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淬着血腥和绝对！他没有多说一句解释或安抚，只是用这三个字，像楔子一样，钉死在这个夜晚。

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回那只按在膝盖上、伤痕累累的手。他看着指关节的血痂，看着指缝里的墙粉，又缓缓抬起眼帘，目光沉甸甸地落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

他猛地撑住沙发椅扶手，以一种极其缓慢甚至带点僵硬的沉重，站了起来。

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迫人威压的挺拔。

他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了一下，似乎想再次触碰，又因那冰冷的承诺尚未完成而无处安放。

“……闭眼。休息。”他再次重复，嘶哑的命令里揉进了难以言喻的紧绷和坚持。

他没再停留，转过身，走向门口。

病房重新沉入死寂。

只有我擂鼓般的心跳，和掌心下那小家伙归于平静后微弱的搏动，随着呼吸的节奏缓慢起伏。

他让我休息。可心口那片被反复撕裂又塞满冰与火的荒原，又如何能够平息？

安安在臂弯里翻了个身，细软的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我病号服的衣角，发出细微的呓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枕边——那里本该放着另一样东西。

我动作猛地一滞！

身体一寸一寸地绷紧，像缓缓拉开的弓弦，所有的声音都被瞬间抽离。目光落在枕头上那个微微下陷的、空无一物的褶皱处。

指尖下残留的，只有纯棉枕套冰凉的触感。

没有了！

那个黑色、无标识、冷硬沉重的U盘——林慕白交给我的，那个足以在深渊边缘力挽狂澜也足以玉石俱焚的“铁证”——消失了！

什么时候？！

韩承烨进来之后？他抱住我、强行压制我的时候？还是他护着安安、转身递粥的时候？或者……就在刚才，他那只骨节破裂的手覆盖我的手背，感受胎动的那短暂几秒？！

巨大的寒意如同冰水灌顶！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冲破喉咙！

韩承烨！

这三个字在脑海里如同惊雷炸响！是他？只有他！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容忍一个致命的把柄、一个足以威胁到他绝对掌控的东西，脱离他的视线？哪怕它此刻攥在我手里，哪怕它是我绝望时唯一的盾牌？

刚才他眼中那复杂的震动、那笨拙的守护姿态、那嘶哑恳求的语气……瞬间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疑影。他是在守护？还是……在彻底清除所有的不确定？

胃里那点好不容易缓下去的冷粥再次翻涌起来！背叛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寸寸缠绕！

我猛地掀开被子！动作幅度太大，带动了输液管，尖锐的拉扯痛感从手背传来，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眩晕感排山倒海！

“妈妈？”安安被惊醒了，揉着眼睛，茫然又带着点惊慌地坐起来，“怎么了？又疼了吗？”

“……没事。”我强行压下翻滚的气血和那灭顶的寒意，声音干涩得像砂砾摩擦。伸手将安安搂回怀里，脸埋在她散发着稚嫩奶香的小卷毛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那几乎失控的心跳。

不是质问的时候。安安还在。病房外很可能还有窥伺的眼睛。

韩承烨的警告和王峰调查到的“鸭舌帽”画面在脑中交错。程磊的阴影，周振海的余孽……如同无形冰冷的蛛网，依然缠绕在西面！

腹中的小家伙似乎再次被这剧烈的情绪波动打扰，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幅度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瞬间荡开了涟漪。

它在。它还在。

那份微弱的生命信号，像黑暗甬道尽头透进的一线微光。

我抱着安安温热的小身体，缓缓躺回枕上。手指紧紧攥住被角，指关节用力到泛白。

枕边空荡荡。

但我不能倒下。

清晨的风带着一点初夏的清冽，吹散了病房里一夜未散尽的消毒水和冷凝的沉重气息。

病床被摇起，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苍白憔悴、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的女人。一夜煎熬，如同油煎。韩承烨拿走U盘的冰冷猜测，程磊和周振海余党的阴森窥伺，这些念头像无形的藤蔓反复缠绕绞紧，几乎耗尽所有力气。此刻强撑着坐起来梳洗，只是维持最基本的体面。

安安趴在窗台边，小手好奇地指着楼下花园里飞过的小麻雀，小声地叫着：“妈妈看！鸟鸟！”孩子的世界总是容易暂时被微小的事物点亮。

“嗯，鸟鸟。”我应着，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干哑。

门被轻轻推开，没有敲门声。

韩承烨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手里提着一个……超大号的保温包？深灰色，质地精良，和他一身冷硬气息格格不入。

他没有说话，径首走到小餐桌旁，将那沉重的保温包放下。金属拉链被拉开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异常清晰。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空气瞬间凝固的事。

他微微屈身，一只膝盖抵在了冰凉的瓷砖地面上，沉甸甸的单膝跪姿，姿态低得几乎像某种……臣服？昂贵的西装裤瞬间被压出褶皱。

安安惊讶地张大了小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韩承烨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专注地打开保温包，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认真。

里面一层层取出——第一层，依旧是白瓷小碗，里面盛着金黄软糯、点缀着点点碧绿蔬菜碎的鸡茸粥，热气蒸腾；第二层，竟然是一个同样白瓷的双层小饭盒，上层是小巧精致的翡翠虾饺和玉兰包，下层是炖得晶莹剔透的海参烩豆腐；第三层，是切好的缤纷水果，草莓、奇异果、蓝莓，颜色鲜艳欲滴；最后，甚至还有一个巴掌大的保温壶，倒出来，是一小杯温热的鲜牛奶。

琳琅满目。早餐丰盛得像在补偿一场国宴。

他把那碗金黄的粥稳稳放在安安面前的小桌上，又拿出干净的儿童餐具。

空气里只剩下粥食的鲜香和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

安安小心翼翼地捧起小勺子，舀起一小口粥，吹了吹，慢慢送进嘴里，大眼睛偷偷瞟着旁边单膝跪地的男人。

韩承烨并未起身。他就维持着那个绝对不符合他身份的姿势，目光落在了安安身上，看着她小心地吃着，眼神复杂而专注，像在执行某种必须精准无误的任务。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回视线，目光沉沉地落到我脸上。

他把粥、汤羹都轻轻推到我面前的小餐板上，动作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

什么都没说。

没有解释为什么跪着递早餐，没有提及昨晚消失的U盘，没有追问我的决定。

只有这一桌近乎偏执的丰盛，和他屈膝垂下的、带着无言重量的姿态。

窗外的阳光依旧刺眼。我看着他单膝点地沉默的身影，胃里那点冰冷的空腔似乎被这温热的气流填塞，又似乎被这沉默的重量碾压得更深。

指尖碰了碰那盛着粥的微烫碗壁。

“……林慕白给的录音，”我垂下眼，看着碗里清澈的米汤，声音低哑，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