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警报！

空气里柠檬清洁剂的清香和残留的鸡汤油腻气诡异交织。

我靠在柔软的贵妃榻上，胃里那块铅石沉甸甸地坠着，腹部的束缚带勒得隐隐作痛。阳光暖烘烘地晒在脸上，却驱不散从心底蔓延上来的、冰凉的疲惫。看着他沉默而执拗地清理那片狼藉，像在擦拭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耻辱烙印，巨大的无力感灭顶而来。

“爸爸！爸爸！”

清脆的童音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安安不知何时又从玩具房溜了出来，小脸上泪痕己干，只剩下好奇和一种急于分享的兴奋。她手里捏着一个东西，小跑着冲过来，在离韩承烨几步远的地方刹住脚步，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韩承烨按压的动作猛地一滞。他没有抬头，脊背瞬间绷首，像一张骤然拉满的弓，周身那股冰冷的麻木感被一种更深沉的、带着无措的僵硬取代。

安安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委屈。她噔噔噔又往前凑近两步，几乎挨到了韩承烨半蹲的膝盖旁，献宝似的举起手里那个小小的、粉红色的小瓶子——是她平时涂鸦用的可水洗无毒指甲油。

“爸爸！”她声音响亮，带着不容拒绝的快乐，“安安给爸爸的手手涂颜色！”她的小手指着韩承烨那只按在毛巾上、刚刚被反复冲洗过、皮肤发红、指关节带着暗褐血痂和几道新鲜刮痕的手背，“爸爸的手手受伤了，涂颜色就不疼了！涂安安最喜欢的……小花花！”她兴奋地晃了晃那个粉红色的小瓶子。

空气瞬间凝固。

韩承烨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依旧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按在毛巾上的那只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微微颤抖着。那只手背上，还残留着指甲刮擦留下的新鲜红痕和血痂边缘渗出的细微暗红，在安安稚嫩的宣言下，显得更加狼狈不堪。

安安没有得到回应，小嘴不满地瘪了瘪。她伸出另一只空着的小胖手，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韩承烨那只按在毛巾上的手背边缘，指尖触碰到他紧绷的皮肤。

“爸爸……疼吗？”她歪着小脑袋，声音放轻了一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韩承烨浑身猛地一震！

那只被安安指尖触碰的手，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剧烈地一颤！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抽回了手！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那条被染黄的毛巾失去支撑，软软地掉落在污迹上。

安安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小身子往后缩了缩，大眼睛里瞬间又蒙上了一层水汽，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韩承烨猛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安安蓄满泪水的、委屈又茫然的大眼睛。那双布满血丝的深眸里，翻涌的疲惫、麻木、无措……在那一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近乎恐慌的懊悔狠狠击中！他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着，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点极其嘶哑、几乎变调的气音：“安安……”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急切。高大的身躯瞬间笼罩了小小的安安，投下浓重的阴影。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摸安安的头，或者把她抱起来，动作却僵在半空，那只手背上还带着洗不净的狼狈痕迹。

安安看着他伸过来的、带着伤痕和血痂的大手，又看了看他脸上那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痛苦和笨拙无措的表情，小嘴瘪得更厉害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咕……”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响动，从我盖着薄毯的小腹深处传了出来。

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寂的深潭。

声音不大，却在这落针可闻的客厅里，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安安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含着泪的大眼睛好奇地转向我隆起的小腹。韩承烨伸出的手也猛地顿住，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声音的来源——我的腹部。

他眼底那片混乱的情绪风暴瞬间平息，只剩下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带着巨大期盼的震动和……近乎屏息的专注。

安安也忘了哭，小手扒着贵妃榻的边缘，踮起脚尖，努力把小脑袋凑近我的肚子，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微微隆起的弧度，声音带着软糯的惊奇：“妈妈……妹妹……妹妹放屁屁了？”

噗。

我紧绷的神经因为这稚气的童言瞬间松弛了一丝，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牵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的笑意还没漾开，就被腹中传来的更清晰的变化打断。

不是声音。

是……实实在在的动！

就在安安话音落下的瞬间——

小腹深处，一股极其清晰、充满活力的力量，像一只在温水中苏醒的小鱼，猛地向上顶了一下！

咚！

力道不大，却异常清晰！隔着薄毯和病号服，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掌心！

我下意识地捂住小腹，指尖因为震惊和突如其来的暖流而微微颤抖。

“动了！”安安激动地尖叫起来，小手指着我的手捂着的地方，“妹妹动了！妈妈！妹妹动了！”

韩承烨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他维持着那个半弯腰、手僵在半空的姿势，像一尊被瞬间施了定身咒的石像。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手覆盖的地方，瞳孔深处映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像点燃了两簇微弱的火焰。那里面翻涌着的，是失而复得的巨大震动，是对那鲜活生命力的难以置信，还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卑微的期盼。

他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一秒，两秒……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咚！

又是一下！比刚才更清晰！更充满力量！像一个小小的拳头，带着不满被忽视的活力，结结实实地顶在了我的掌心！

“啊！”我忍不住低呼出声，指尖清晰地感受到那充满韧性的弹动。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伴随着一丝隐秘的酸楚，瞬间冲垮了心口的冰冷麻木，汹涌地灌满了西肢百骸！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动了！又动了！”安安兴奋得在榻边蹦跳起来，小手激动地拍着，“妹妹和安安说话啦！”

韩承烨僵立的身躯猛地一颤！

他像是被那一下有力的胎动彻底击溃了所有防线。那只僵在半空的手，带着无法抑制的、极其细微的颤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朝着我按在小腹上的手……伸了过去。

动作缓慢得像是在穿越粘稠的时空。

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试探和难以言喻的渴望。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我的手背，仿佛那里是他唯一的救赎。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的手背边缘时——

“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急促、尖锐、毫无感情的电子警报声，陡然在客厅角落里炸响！盖过了所有细微的动静！

是韩承烨放在单人沙发旁、连接着安保系统的平板电脑！屏幕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疯狂闪烁！

警报！

韩承烨的动作瞬间凝固！伸出的手如同触电般猛地收回！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瞳孔骤然收缩，眼底那片刻的柔软、震动和卑微期盼如同被投入冰海的火焰，瞬间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冻结一切的、深不见底的寒冰和一种如同实质般的、令人胆寒的锐利杀机！

他猛地首起身，高大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刚才那片刻失神带来的脆弱荡然无存，只剩下被彻底激怒的、掌控一切的冷酷！

他一步跨到平板电脑前，手指如电划过屏幕，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万钧的重量砸向通讯器：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