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箭影

夜风卷着碎叶，在煸州城老旧的街巷里打着旋儿。林晞婉裹紧了披风，却依旧能感到寒意渗进骨髓。

“郡主，前面那棵老槐树旁，便是前任林县令的家了。”影十二压低声音，指了指巷口那棵枝桠扭曲的古槐。月光透过稀疏的叶隙筛下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谁泼了一地碎银，却又带着秋天特有的清寒。

林晞婉点点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门扉上的朱漆早己剥落，露出底下发黑的木芯，门环上结着一层薄灰，显然许久未曾有人打理。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药香，那是老城区特有的气息，混杂着岁月的沉疴。

叩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笃笃笃”，像敲在人心上。等了许久，才听见门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吱呀”开了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请问……是林县令家吗？”林晞婉温声问道。

开门的老妇人见是陌生面孔，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在看到林晞婉身上素雅的衣饰后，又松了口气，将门完全打开：“是，请问二位是……”

“我们是从皇城来的，有些事想向林县令请教。”林晞婉走进院内，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庭院。院角种的花谢了大半，只剩下几株顽强的花枝在冷风中瑟缩，廊下的晒架上挂着几串干枯的草药，在月光下轻轻晃动。

老妇人叹了口气，引着他们到正厅坐下，桌上的油灯昏黄，映着她愁苦的面容：“唉，两位怕是寻不着他了。”

“哦？老夫人何出此言？”林晞婉心中一动，连忙追问。

老妇人端来两杯凉茶，茶水在粗瓷碗里晃了晃，映出她眼角的泪光：“自上个月县衙贴出那三十取三的告示，他就整日愁眉不展，唉声叹气。说那税提得蹊跷，怕是要出乱子。”

她顿了顿，手指绞着围裙，“半月前的一个夜里，他也是这样愁容满面地出了门，说是去县衙问问清楚，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没回来？”林晞婉蹙眉，“那可曾去县衙报案？”

“报了，怎么没报！”老妇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下去，带着哭腔，“我第二天就去了县衙，可那些差役都说没见过老爷，还说老爷许是出去躲清静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法子……”她抹了把眼泪，“如今半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县衙的人也只说让我等着。”

林晞婉沉默了。王腾达先前在县衙里说得滴水不漏，只将责任推给前任县令留下的烂摊子，如今听老夫人这么一说，这失踪案显然与那突然提高的税赋脱不了干系。一个前任的县令突然失踪，县衙却敷衍塞责，这其中的蹊跷让她背脊发凉。

她想起王腾达那张看似恳切的脸，心中的疑虑如藤蔓般疯长。难道这税赋的背后，真的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老夫人，林县令出门前，可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林晞婉追问，试图抓住一丝线索。

老夫人摇摇头，刚想说话——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划破寂静！

几乎是本能地，影十二猛地将林晞婉往旁边一推！一支利箭带着寒光，擦着她的耳畔飞过，“噗”地一声钉进身后的立柱，箭尾的羽毛还在剧烈颤动！

“趴下！”影十二大喊，同时拔剑出鞘，将老夫人也按在桌子底下。

“嗖嗖嗖——”

更多的利箭从窗外射进来，穿透窗纸，钉在桌椅、梁柱上，木屑飞溅，尘土弥漫。林晞婉缩在桌子底下，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

风从破窗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还有箭镞划破空气的凛冽声响。她能看到影十二骤然蹙起的眉头，还有老夫人压抑的啜泣声。

“郡主，您没事吧？”影十二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他握着剑的手稳如磐石，目光警惕地盯着窗外，随时准备反击。

“我没事。”林晞婉咬着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能感觉到桌子在利箭的撞击下微微晃动，每一声“噗嗤”都像敲在她的神经上。

影十二看准一个间隙，刚想探出头反击，立刻有几支箭朝他射来，逼得他不得不又重新缩回桌下。

“不行，这样太被动了！”他低声道，“对方人多，且占着地利，我们被困住了！”

林晞婉的心沉了下去。深秋的夜格外漫长，寒意一点点侵蚀着她的西肢，而窗外的箭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她能听到箭矢插入木头的闷响，还有夜风呼啸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构成一曲死亡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