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寻迹影

翌日清晨的煸州城还浸在微凉的雾霭里，林晞婉己踩着晨露进了“希月点心铺”。

碧玉正往炉膛里添着新劈的枣木柴，影十一则在擦拭昨夜收起来的雕花瓷盘，空气中弥漫着新磨面粉的清冽气息。

“郡主，有客人说咱们杏仁酥放的松子不多，今日的杏仁酥要多放些松子吗？”碧玉首起身子，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林晞婉目光扫过案板上码放整齐的食材：“昨日方子的基础上再多放一点点就好，只是鸡蛋得省着用，等白……等新买的鸡蛋到了再添量。”

她话说到一半，想起白瑜昨夜的承诺，耳根微不可察地热了热，连忙转身去查看醒发的面团。

白瑜来得也比往常更早，手里提着一筐新鲜的土鸡蛋，蛋壳上甚至还带着草屑。

他将鸡蛋轻轻放在案板角落，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林晞婉身上，见她正专注地揉着面团，衣袖卷到肘弯，露出一截皓白的小臂，面粉不小心沾到了鼻尖，像落了点霜。

“给。”他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声音比晨雾还要柔和几分。

林晞婉接过抹帕子，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掌心：“谢……谢谢。”她低着头，匆匆擦去鼻尖的面粉，不敢看他带笑的眼睛。

白瑜没再说话，只是拿起一旁的工具开始帮忙。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窗纸照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也映得他侧脸的线条格外柔和。

林晞婉偷偷抬眼，见他帮着筛面粉的手法竟与苏瑾有几分相似，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变得柔软起来。

交代完碧玉和影十一今日的点心量，又叮嘱了林南一些事宜，林晞婉这才得空走到窗边。她推开半扇木窗，目光落在街对面那扇紧闭的县衙黑漆大门上，眉头微蹙，眼神渐渐放空。

正街的晨市渐渐热闹起来，挑着菜担的货郎、背着药箱的郎中、挎着竹篮的妇人络绎不绝，可林晞婉的视线却始终没离开过县衙门前那片空地。

“在看什么？”白瑜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让她猛地一颤。

林晞婉慌忙后退半步，差点撞到身后的货架：“没、没什么……就是看看街上的人。”

白瑜挑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街对面：“看县衙？”

林晞婉咬了咬唇，知道瞒不过他，索性坦白：“你看，我们铺子斜对面就是县衙，而林县令失踪前说要去县衙问清楚税赋的事。”她顿了顿，又道，“我在想，他从家里出来，要进县衙，必定会经过这条街。如果……如果他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人，或者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街边的铺子会有人看见。”

白瑜顺着她的思路望去，正街两旁的铺子大多己经开张，有卖油盐的杂货铺、打制铁器的铁匠铺、还有一家挂着“王记绸缎庄”褪色幌子的空铺子。

阳光落在这些店铺的门脸上，有的热闹，有的冷清，却都沉默地见证着这条街的日升月落。

“你想挨家问问？”白瑜问道，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嗯。”林晞婉点头，“找那些开了至少几个月的铺子，他们在这里时间长，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白瑜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投向县衙大门，那里此刻只有两个衙役无精打采地靠着墙，阳光照在他们的皂隶服上，泛着陈旧的光。“我去问。”他忽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我和你一起去。”林晞婉立刻说道，抬眼看向他。

白瑜却摇了摇头，目光紧锁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不行。”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昨晚我想了一夜，你被袭击的事太过蹊跷。”

他往前踏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林晞婉甚至能看清他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倒影，还有他瞳孔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忧虑。

“那些人冲着你来，目标明确，十有八九是县衙派来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可惜那帮人身上没留下任何能指证幕后黑手的证据，所以他们肯定还在暗处盯着你，看你下一步会做什么。”

林晞婉的心猛地一紧，想起那晚利箭破空的声响，至今仍心有余悸。

“你不懂武功，万一再遇到危险怎么办？”白瑜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我有功夫在身，能保护自己，也能应付突况。这种抛头露面又可能引来危险的事，让我去。”

林晞婉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脸颊也跟着热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两人靠得太近，她甚至能看到他眼尾细微的纹路，还有他紧抿的嘴角边那道浅浅的弧线。这种陌生的近距离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地轻咳了一声，借此掩饰自己的窘迫。

“咳咳……”她移开目光，假装去看窗外的街景，“那你……万事小心。”

“嗯。”白瑜应了一声，目光却没有离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就在这时，林南一端着刚出炉的桂花糕从后厨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靠得极近的两人，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你们俩站这么近做什么？说什么悄悄话呢，还背着我？”他大步走过来，将瓷盘重重放在柜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林晞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没、没说什么！表兄你想多了！”她慌忙转身，“我去后厨看看面团醒发得怎么样了！”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后厨。

白瑜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了看一脸警惕的林南一，开口道：“我去街上问问情况，还请表哥看好铺子，别让她乱跑。”

“你去哪儿？问什么情况？”林南一追问，眼神里满是怀疑。

白瑜没多解释，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好她。”说完便转身走出了点心铺，玄色的身影很快融入了正街的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