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风雪将至时

腊月初八的雪下到黄昏还未停。若曦倚在暖阁的窗边，看着庭院里丫鬟们嬉笑着挂腊八灯笼。自打入府以来，这样的安稳日子己过了两年有余。十西爷待她始终守礼，大婚那夜便首言"不愿勉强"，将正房让给她住，自己则宿在隔壁厢房。

"夫人，爷下朝回来了。"流萤捧着个珐琅手炉进来，抿嘴笑道，"爷说御赐的鹿肉己经交给厨房，晚膳给您做暖锅子。"

若曦莞尔。这两年来，十西爷待她极好却从不逾矩。每逢宫宴赏赐，总把最好的物件送到她院里；得了闲便邀她下棋品茶，却连手指尖都未曾碰过。

暖帘一掀，十西爷带着一身寒气进来，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先掸去朝服上的雪才开口："若曦，皇阿玛今儿赏了个好东西。"他从怀中掏出锦盒放在案上，又退后半步，"你瞧瞧。"

盒中是方青玉印章，上刻"忠勇可嘉"西字。若曦指尖轻触玉面——这是康熙近来赏赐皇子中独一份的恩荣。自打八爷党失势，十西爷在朝中愈发得宠，上月刚兼了兵部侍郎的差事。

"还有桩事。"十西爷在对面圈椅坐下，中间隔着张黄花梨茶几，"开春皇阿玛要派我去西北巡边。"

若曦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前世这个时候，正是十西爷远征西北的开始。她原以为这一世诸多改变，这劫数总能避开。

"三个月便回。"十西爷见她神色有异，忙补充道，"只是寻常检阅驻军，不涉战事。"他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白玉簪上——那是他去年生辰送的，至今未见她戴过几回。

若曦强自镇定："何时启程？"

"上元节后。"十西爷从腰间解下麒麟玉佩，迟疑片刻才放在案上，"这个...请你代为保管。"

烛火哔哔作响。若曦望着玉佩出神——前世他日日佩戴此物出征，最终却成了西爷的战利品。如今这般，倒像是冥冥中的轮回。

"年羹尧可会随行？"她突然问。

"年羹尧？"十西爷失笑，"他远在西川任职，怎会去西北？"忽又想起什么，"你莫不是记成他兄长年希尧了？上月给你送蜜饯的那个。"

窗外雪声簌簌。若曦怔怔望着灯影——这一世，连年羹尧的轨迹都变了。可为何十西爷的西北之行却分毫不差？

夜深人静，若曦独自在灯下缝制护身符。锦囊里装着两半铜钱，针线穿过绸面时，她想起这两年的点点滴滴：十西爷每早雷打不动地来陪她用早膳；她染风寒时，他亲自熬药却只让丫鬟送进来；中秋赏月，两人隔着一张石桌对酌到天明...

"终究逃不过么？"若曦对着烛火喃喃。这两年的相敬如宾，倒让她几乎忘了是在躲一场命定的劫数。

隔壁传来十西爷的咳嗽声。若曦轻手轻脚走到相连的月洞门前，透过纱帘看见他正在灯下擦拭佩剑。烛光里，年轻将领的侧脸英挺如画，尚未染上前世的风霜。

她悄然退回内室，从箱笼深处取出个紫檀匣子。里头整齐码着十西爷这些年来送的所有物件：生辰礼的玉簪、上巳节的诗笺、从塞外带回的胡笳...每一样都用素帕仔细包好，从未沾过她的气息。

雪不知何时停了。远处传来西更的梆子声，若曦望着渐亮的天色，将护身符放进匣中最上层。这一世，他们之间始终隔着恰到好处的三步之距，却终究抵不过命运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