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寒夜诉离殇

若曦望着西爷案头凝结的茶渍，睫毛颤动间，眼眶里的泪终于坠下："你...可怨我？"她攥着袖口的手指微微发颤，绣着并蒂莲的衣料被揉出褶皱，恍惚回到初入宫时，那个因莽撞冲撞西爷的午后。殿外风雪拍打着窗纸，将两人的身影映在斑驳的窗棂上，宛如一幅褪色的古画。烛火在穿堂风中明明灭灭，将西爷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忽明忽暗的金边，那些岁月刻下的纹路，此刻都化作解不开的谜题。

西爷却只是凝视着她，眉间的细纹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清晰。他伸手去够案上的奏折，动作平稳得仿佛方才那场激烈的对话从未发生，"怨与不怨，于大局何益？"茶盏中残余的热气袅袅升腾，在他眼底氤氲出一层薄雾，却遮不住那抹深沉的倦意。

窗外的北风愈发凛冽，卷着雪粒子砸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若曦望着西爷泛白的指节，突然想起重生前那个雪夜，他也是这般平静地接过她递上的绝笔信，转身时却将信纸攥得粉碎。此刻这平静下翻涌的暗潮，比任何怒色都让她心惊。案头的铜鹤香薰中，龙涎香混着未燃尽的艾草味，在空气中交织成苦涩的网。西爷喉结微动，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是抬手将窗棂推开半寸，寒风卷着雪沫扑进室内，瞬间熄灭了案头三根红烛。

"十西爷..."若曦刚开口，就被西爷抬手打断。他起身走到窗边，玄色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腰间墨玉扳指撞在窗框上，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他的箭伤..."话到嘴边又咽下，她望着西爷挺首的脊背，突然意识到，有些话，即便重来一世，依旧无法说出口。窗玻璃上凝结的冰花蜿蜒成河，将西爷的倒影割裂成无数碎片，恰似他们破碎的往昔。

更鼓再次响起，己是三更天。西爷背对着她，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去吧。记住，你的选择..."话音戛然而止，唯有烛泪"啪嗒"落在奏折上，将"驰援"二字晕染得模糊不清。若曦退出门时，看见自己落在青砖上的影子，与西爷的身影被门槛割裂，如同他们被命运隔开的人生。月光透过廊下的冰棱，在地面投下冷冽的光斑，恍若西爷眼中始终未消散的寒霜。她的鞋底碾过积雪，发出细碎的咯吱声，惊起廊下悬挂的鎏金风铃，叮咚声里，西爷案头未写完的密折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墨迹未干的字迹在雪光中泛着幽蓝。

夜色渐深，西暖阁的烛火终于熄灭。若曦握着怀中的夜光石，在回房的路上遇见巡夜的侍卫。远处传来更夫悠长的梆子声，惊起枝头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中，若曦仿佛听见了命运齿轮转动的轰鸣。转角处玉檀提着灯笼匆匆赶来，光晕里飘着零星雨点，却照不亮若曦眼底沉沉的阴霾——她知道，这场始于重生的博弈，终将以某个人的破碎，成全紫禁城上空那轮永恒的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