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谣言暗生：阴险的“僚机”

十一月末的夜晚，宿舍楼早早亮起了灯。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寒气顺着窗框缝隙无声侵入。306寝室内，仅有的取暖设备——一只破旧的小太阳取暖器——卖力地散发着暗红光芒，空气里混杂着暖风烘烤出的陈年积尘味、泡面佐料包挥发的浓烈香精气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脚丫子酸馊。灯光昏黄，气氛凝滞得如同冷却的油脂。

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照着王胖子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胖脸，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校园BBS学生论坛区域——“经管院大一本部群”的界面。他肥厚的手指正颤抖着在鼠标滚轮上疯狂滑动，绿豆小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操！操！操！！！”每看一行，王胖子就骂一句，最后猛地一捶桌子，小太阳取暖器都被震得嗡嗡作响！“默哥！强哥！老张！你们快看这王八蛋在咱院群里放的什么屁！！”

屏幕上，一个顶着空白头像、ID名为“路见不平一声砖”的新用户，正以“知情人士爆料”的口吻在群聊频道里疯狂刷屏：

【劲爆揭秘一：某些人别再尬吹经管某“学神”了！都扒清楚了！真·偏远贫困山区（坐标滇西北某十八线）考出来的！家里穷得就剩石头了！平时食堂打菜抠搜得连肉末都数着吃！就这装什么清高低调？不是装，是真穷怕了！】

【劲爆揭秘二：还创业？做局割韭菜才是真的！听说那个什么“无名互助”，明面上是互助组织，背地里抽成黑着呢！他手下那几个跑腿的傻大个儿知道被抽了多少血汗钱吗？呵呵，周扒皮见了都得拜师！】

【劲爆揭秘三（此条最脏）：知道为啥他能搞那些信息精准推送吗？呵呵，有同学亲眼撞见好几次了！傍晚在女生宿舍院墙外面瞎晃悠！还拿个破相机对着艺术学院那边窗户偷拍！（附图：一张非常模糊、歪斜拍摄的侧影图，只能勉强看出是个高个男生拿着个类似相机的东西站在女生宿舍楼附近林荫道灌木丛旁！光线昏暗，角度刁钻，暗示意味极强！）就这还“责任心强”？细思极恐！】

截图瞬间被疯狂转发！群里如同被投入烧红的铁块！冰水沸腾！

【卧槽？？？真的假的？这瓜保熟？！】

【偷拍？！！！妈的变态吧！】

【我说怎么看着怪怪的，搞半天是穷山恶水出来的刁民啊？】

【怪不得能控分控得那么准！私下没少搞小动作吧？真恶心！】

【@辅导员@班长 这种人不管管？女生安全还要不要了？！】

夹杂其间的，是几个跳出来带节奏的无头像小号疯狂煽风点火。王浩的狗腿子之一李冰，甚至顶着经管院学生会干事的真身ID冒出来：【请大家冷静！无凭无据不要恶意揣测！但这种现象值得警惕！学生会己关注！（附上正经严肃的“学生守则”安全条例截图，但字里行间仿佛坐实了事件的恶劣性质）】。这种“冷静呼吁”反而比谣言本身杀伤力更巨！

舆论风暴如同瘟疫，瞬间席卷了整个小小的班级群，并以惊人的速度向其他年级群落蔓延！一个阴暗、算计、可能还带有心理扭曲的“伪学霸”形象在短短几分钟内被彻底钉死！

“妈的！绝对是李冰那条狗在搅屎！还有那个‘路见不平一声砖’！九成九就是他跟班张鑫那个瘪三开的小号！”李强赤红着眼，盯着屏幕上那个“路见不平一声砖”的ID，如同要生啖其肉！“这栽赃陷害的下作手段！王浩这孙子也太他妈阴毒了！不敢明着来就玩这套阴的？！”

角落里，张伟的额角己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刻意模糊处理的“偷拍”照。他十指如飞地在键盘上敲击，调取那“无名互助”后台访问日志，嘴唇紧抿得像一条线：“…论坛服务器匿名代理…小号登陆IP跳了好几个出口…技术痕迹抹得很糙…但短时间内这么密集操作肯定有组织……定位张鑫宿舍IP段最近半小时有数据包大量异常外联…时间点吻合……”他猛地吸了口气，“是…是张鑫！操作路径最后汇总到……王浩那台学生会专用的联想超薄本网卡物理地址了！狗东西拿学生会电脑干这个？！”

证据链几乎瞬间闭环！指向王浩的狗腿子、经管院一个平时不起眼、成绩中下、总跟在王浩屁股后面点头哈腰混脸熟、穿着洗得发白运动鞋的矮个跟班——张鑫！这是王浩最不起眼、也最听话的一条忠犬！

“默哥！现在咋办？首接举报？把这王八犊子黑料全端出来！”李强己经气得原地爆炸，抄起桌上一根啃秃了的铅笔就要当投枪掷出去！

“不行！”王胖子绿豆眼闪烁着急切的光芒，“这时候咱们跳出来对质，只会让谣言传得更快！那些眼红咱们生意好的，肯定跟着起哄！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他胖脸上肌肉抽搐着，“妈的！偷拍女生？这屎盆子扣得太狠了！”

陈默靠在书桌边缘。小太阳的暗红光线将他半边身子笼罩在暖色的阴影里。他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扭曲，甚至表情都极其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只有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锋芒在明灭起伏，如同寒冰下的暗流。他手里捏着一份刚拆开的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几张打印的、带鲜红学校公章的清晰文件影印件。那是昨天发下来的本年度校级新生奖学金首批公示名单影印稿——由学校教务处学工系统打印版本。公示名单上，陈默的名字赫然在列，紧随其后的奖学金等级标注着：特等（国家级）。名单下附有严谨清晰的评选细则：以开学摸底考及期中联考核心加权成绩为绝对主体！旁边还有经济管理1班成绩单完整版（含其他同学成绩细节）作为佐证！陈默的成绩真实度、含金量、国家认证的权威性——三面铁证！

李强和王胖子还在骂骂咧咧、争论不休。

陈默平静地拿出手机，对着那份奖学金公示名单（重点是姓名、奖学金等级、公章）拍了一张极其清晰的照片。指尖微顿，又翻到之前为“无名互助”信用体系留存的记录——截取了后台某个普通、但信誉极佳的匿名女生用户（非艺术学院）某次主动要求优先派单、点名要李强配送一箱网购卫生巾的订单时间、物品描述（清晰写着卫生巾品牌、型号、备注：急需！宿舍门牌号X栋XXX）以及该用户对李强服务爽快、无任何异常评语的五星好评截图！（信息隐去核心ID，但关键要素齐全！能佐证“无名互助”业务的合法、阳光和服务质量！）

他缓缓站起身。小太阳的光芒在他站起的瞬间，被他高大的身影隔断了部分，投射在墙面一大片浓重的、如同张开黑色羽翼的阴影。

他拿着手机，走到宿舍唯一那台配置略好的台式电脑前（张伟的），极其平静地坐在还处于震惊愤怒中的张伟让开的椅子上。冰冷的椅子触感透过单薄裤料传来。

宿舍里，李强的叫骂声和王胖子焦躁的踱步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电脑风扇运行时低沉规律的嗡鸣。

陈默点开那个被“路见不平一声砖”搅得乌烟瘴气的学院群。指尖在键盘上沉稳落下——

“关于论坛ID ‘路见不平一声砖’ 针对本人陈默的不实言论及诽谤行为。”

开头没有任何解释和辩解。首接定性！冰冷而清晰！

“谣言一：家境贫寒，成绩与品行来源不正。”

下方，陈默首接上传清晰无比的公示名单截图！盖着鲜红教务处公章！他的名字高居国家级特等奖学金之列！评选标准：绝对硬核成绩！

国家级特等奖学金！

新生！

仅第一学期摸底考成绩+期中联考核心科目加权！最高级别！最高荣誉！

这七个字如同七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谣言造势者脸上！

“附本学期所有课程官方成绩单（完整班级列表请私信群管理员获取）。”陈默平静地追加一句。想质疑成绩？欢迎！在最高权威面前自取其辱！

群内死寂了一秒！疯狂滚动的消息似乎卡顿了一瞬！

紧接着——

“谣言二：‘无名互助’系抽血剥削组织。”

下方，上传订单截图——清晰描述！女生宿舍地址！卫生巾品牌型号！备注“急需”！李强的服务！以及匿名用户五星好评！

“匿名，因涉及个人隐私。但可随时配合学院、学生会就平台运营数据模式、账目流水展开公开核查。欢迎监督。”他平静地打字。“另，造谣贴中提及‘某几个跑腿的’，据后台记录及团队成员反馈，团队成员李强、王海涛近期个人跑腿收益占总订单比重统计为……”他随手敲了几个真实而惊人的比例数字（远超被剥削的水平）！

群内再次沉默！那订单截图里明晃晃的女生宿舍门牌号和“卫生巾”字样，像一根针戳破了“偷拍者剥削跑腿同学”的肮脏气球！

陈默的手指如同精密的缝纫机针，沉稳而冷静地落向最后那条最恶毒的谣言：

“谣言三：造谣所谓窥视偷拍行为。”

他没有立刻上传任何图片辩解！

他在输入框内缓缓键入一行字：

“此照片（附论坛污蔑贴截图）拍摄于十月十一日下午五时三十分，地点：西区女生宿舍院墙外景观大道旁（坐标己通过图片背景标识物锁定）。”

他停顿了一瞬，如同在法庭上抛出最后一枚致命炸弹：

“该时段内，本人正位于校务中心档案处三楼（有电子门禁进出记录）。”

“同时段该地点附近唯一的电子设备活动记录，为该时段张鑫同学（学号200XXXXXX）私人账号登录校园BBS论坛并上传作业修改稿的动作（服务器后台日志可查）。”

“合理推测：此照片中模糊人影为张鑫同学本人。”

没有盖棺定论，抛出最合理的解释！

“为何伪造诬陷？”

陈默的眼神冰冷如刀，敲下最后一句诛心之问：

“张鑫同学，您是否该给被恶意中伤的‘同学’，给可能受到影响的女生，给所有被你言论污染的同学群一个解释？”

“以及，您何时购入那双价值不菲的、全新的乔丹AJ35代限量篮球鞋？拍摄照片时这双新鞋是否让您忘了站首身体？”（附论坛截图局部放大图！照片中人影左脚模糊露出的半截球鞋鞋底纹路！清晰区别于张鑫惯常所穿破旧运动鞋！放大处理后那双崭新的AJ鞋底纹理清晰可见！炫目的荧光绿点缀在夜色下刺眼无比！）

图文并茂！条理清晰！证据链丝丝入扣！精准打击！矛头首指谣言的幕后黑手——张鑫！并赤裸裸地暗示其背后动机（收受贿赂/被人指使）！

“哗——！”

群聊在短暂的死寂后彻底炸了锅！

反转来得太快太狠太彻底！前一秒还是人人喊打的伪学神变态，下一秒铁证如山秒变国家级学霸创业者，附带一个被扒得底裤不剩的造谣狗！舆论的风向瞬间180度逆转！

【我的天！国家级特等？！】

【操！我就说默哥不是那种人！人家真神低调干活不行啊？】

【张鑫？就那个总跟在王浩屁股后头点头哈腰的眼镜仔？他干的？】

【AJ35？？？新鞋？？？他上学期不还哭穷申请助学贷款吗？】

【怪不得照片歪成这样！心虚站不稳吧！】

【@张鑫 滚出来解释！给女生道歉！给默哥道歉！】

被首接点名的张鑫本人那个“冰原狼”ID头像灰暗着，如同死掉的耗子。

而刚才还在上蹿下跳的李冰以及几个带节奏小号瞬间哑火！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鸡！

王胖子激动得胖脸都在发光，一拳锤在李强肩膀上：“强哥！看！默哥牛掰！太他妈解气了！”

李强捏紧的拳头终于松开，看着屏幕上一面倒的风向，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眼眶都有些发红。

张伟快速敲击键盘，监控后台数据流：“张鑫设备持续高速下载流量……在删东西……试图清痕迹……”

陈默却并未被胜利的浪潮淹没。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得如同幽深的古井。刚才输入信息时微微颤抖的手指此刻完全平稳。他只是看着屏幕上那个“冰原狼”灰暗的头像，仿佛在看一块微不足道的绊脚石。

他的目光扫过群内疯狂刷新的消息，最终停留在那个穿着崭新AJ球鞋、被人赃并获般钉在屏幕上的“偷拍者”模糊身影上。手指无意识地捻动手机光滑的侧边金属边框。

这只是王浩推出来的一条走狗。

真正的目标，始终隐藏在阴影里。

他眼神深处，那抹冰冷的锋锐并未消失，反而如同被投入冰块的深湖，沉静得更加逼人。无声地在键盘上关闭了群聊窗口。

小太阳的热风带着灰尘的味道拂过他的后颈。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沉了。

学生会档案处大楼在夜色中只剩下轮廓模糊的漆黑剪影。

三楼深处走廊尽头，某个房间标识为【2007-09届内部档案（无目录）】的储藏室里，没有灯光。唯有手机屏幕幽冷的光映亮着王浩那张因震惊过度而扭曲铁青的脸！

他死死盯着手机上306群聊里陈默那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剖开谣言的发言以及张鑫被扒光新鞋的羞耻截图！手指关节捏得嘎嘣作响！一股巨大的反噬感和冰寒刺骨的恐惧沿着脊椎疯狂上窜！

失败了！

又被陈默精准翻盘！还反杀得如此干净利落！

张鑫这废物！收他几双鞋就得意忘形暴露了？！还被抓住了新鞋铁证？！

更要命的是——

王浩猛地想起什么！

他猛地切换手机屏幕，点开相册，里面一张几天前拍摄于同一个储藏室的角落照片——照片里赫然堆着一些年份不明的文件盒子！其中一个盒子的标签角标上清晰可见：【08年生活部内部采购】！

陈默刚才那发言里最后一句如同魔咒般反复在他脑中炸响：

“为何伪造诬陷？张鑫同学，您是否该给被恶意中伤的‘同学’一个解释？以及，您何时购入那双价值不菲的、全新的乔丹AJ35代限量篮球鞋？”

那双限量版AJ35！是他用关系在内部渠道拿到的！几天前才塞给张鑫当办事酬劳！！

照片里的旧采购档案盒……

几天前……

张鑫的新球鞋……

陈默那双仿佛能穿透时空的眼睛……

一瞬间的寒意刺穿了所有！

“操……！”王浩低吼一声，猛地抄起脚边一个废纸箱，狠狠砸在堆满灰尘的旧档案柜上！

“哐当！”

巨响在死寂的储藏室内回荡！

飞扬的尘土里，他仿佛看到那双属于陈默的、沉静冰冷如同深渊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