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守夜人再会露端倪

潇湘馆外的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被黛玉点燃的“鬼火”在假山石缝里幽绿跳跃。仆役婆子们的惊恐呼喊、杂沓的脚步声、护院们的呼喝，与远处怡红院、凤姐院方向传来的哭嚎尖叫交织成一片。

黛玉隐在内室最深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急促地喘息着。强行催动剑意干扰邪阵核心、引爆假山阴气、模拟邪气波动、再用灵力改变声音呼喝……这一系列操作几乎榨干了她炼气三层所能调动的极限灵力。胸口如同被重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刺痛，喉咙里的腥甜铁锈味愈发浓重。识海中剑种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精神疲惫如潮水般阵阵袭来。

窗外的绿光映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冷静地透过窗棂缝隙观察着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库房邪祟重现潇湘馆”吸引，宝玉和凤姐的突发癔症也被归咎于“邪气冲击”。荣禧堂方向，马道婆那混乱狂暴的邪气波动依旧在剧烈震荡。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沉凝、如同滑过寒冰的刀锋般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切开了潇湘馆外的喧嚣，精准无比地锁定了内室阴影中的黛玉！它来自潇湘馆后窗外的竹林边缘！正是那个代号“影枭”的守夜人！

黛玉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攥住！她猛地收敛所有外溢的气息，将残存的灵力死死压回经脉深处，整个人如同融入了身后的黑暗墙壁，锐利的眼睛死死盯向气息来源的方向。

竹影婆娑晃动。一道模糊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窗下。他没有试图闯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道凝固的剪影。

黛玉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穿透窗纸，如同实质的探针，牢牢地锁定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中带着审视、探究，甚至……一丝了然？

窗内窗外，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唯有黛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轰鸣。

僵持，仅仅持续了数息。窗外那道黑影动了。他抬起一只手，屈起食指，用指节在窗棂上，以一种奇特的、富有韵律的节奏，轻轻叩击了三下。

笃。笃。笃。

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敲在黛玉紧绷的心弦上。

黛玉的瞳孔骤然收缩。对方显然己经彻底看穿她的伪装！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喉头的腥甜，缓缓站起身，走到后窗前。她没有开窗，隔着薄薄的窗纸，用压得极低、带着刻意伪装的惊惶与虚弱的声音问道：“谁…谁在外面？可是来护院的？外面…外面邪祟闹得厉害…”

窗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带着一丝了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邪祟？”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响起，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穿透窗纸，“林姑娘，明人面前，何必再演这场‘病弱孤女’的戏码？”

黛玉只觉得脑中仿佛炸开！识海剑种应激性地嗡鸣，锐气透体而出，又在瞬间被她强行压制下去。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依旧试图挣扎。

“听不懂？”影枭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能在马道婆全力催动的‘聚怨引煞阵’核心上精准地刺上一‘针’，导致阵法反噬，阵脚大乱，这可不是‘听不懂’的弱女子能办到的。更遑论…方才那手‘点石成火’、‘模拟邪氛’、‘惑乱人心’的连环妙招，环环相扣，祸水东引，当真是好手段。”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在黛玉的底牌上！

冷汗顺着黛玉的额角滑落。她沉默着，不再伪装。

窗外的影枭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我非贾府家奴，更非王夫人爪牙。隶属‘暗鳞卫’，职司——监控神京及天下异动，尤其是…涉及超凡之事。”

暗鳞卫！朝廷的秘密机构！监控超凡！这三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黛玉心中炸响！

“贾府这潭水，比你想象的更深，也更浑。王夫人与马道婆之流勾结，行此邪魔之事，己非内宅阴私。暗鳞卫，自有计较。”他顿了顿，“而你，身具不凡之气，手段不俗，心性…也够狠够果决。困在这即将沦为修罗场的牢笼里，与冢中枯骨为伴，岂不可惜？”

黛玉的心跳漏了一拍。

“贾府非久留之地。风暴将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想脱困，或可…合作。”

合作！一个朝廷秘密机构的密探，向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孤女”，抛出了橄榄枝？

窗外的影枭似乎并不期待她立刻回答。一个极其微小的、不起眼的物件，悄无声息地从窗棂下方极窄的缝隙里滑了进来，“嗒”的一声轻响，落在了窗台内侧的尘埃里。

那是一枚铜钱。色泽晦暗深沉，边缘带着细微磨损，钱孔方方正正。钱币的一面，刻着一个极其简略、如同鳞片叠加的抽象图案。

“拿着它。”影枭的声音带着命令口吻，“若你下定决心，想离开这樊笼，三日后子时，将一丝灵力注入此钱。自会有人…给你指一条路。”

说完，不等黛玉有任何回应，窗外那道黑影，连同那冰冷沉凝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竹林摇曳的阴影之中。

只留下窗台上那枚冰冷的、刻着鳞纹的铜钱，以及窗内黛玉剧烈的心跳。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捻起了那枚铜钱。入手冰凉沉实，鳞片状的刻痕清晰可辨。

暗鳞卫…合作…离开…这突如其来的“橄榄枝”，究竟是绝境中的生门，还是另一个更加危险的陷阱？

黛玉紧紧攥住那枚铜钱，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冷静。她抬起头，目光穿透窗纸，望向窗外依旧喧嚣混乱的夜色。

贾府的天空，被怨气和恐慌笼罩。而一条布满荆棘、吉凶未卜的“生路”，却己随着一枚冰冷的铜钱，悄然递到了她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