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引魂铃。

相比起张海玥骤然紧绷的脊背，指尖死死攥住桌布几乎要将其扯出褶皱的紧张模样，张海棠还有心情端起面前的咖啡。

她慢条斯理地吹开表面漂浮的细密泡沫，优雅地抿了一口，深褐色的液体滑入喉间，仿佛周遭的危机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细雨。

“哟，这位冷美人倒是沉得住气。”张海楼晃着手中的折扇踱了进来，折扇骨节敲在桌面发出清脆声响，惊得张海玥浑身一颤，他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海棠，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别人见了我跟见了阎王爷似的，你倒好，拿我当下午茶配咖啡的点心了？说吧，这杯苦咖啡里，是不是还藏着打算泼我一脸的后手？”

包厢内气氛瞬间凝固，空气仿佛都被无形的力量挤压得稀薄。

张海楼话音刚落，他身后陆续走出几人。

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温润的吴邪双手插兜，目光带着几分好奇在姐妹俩身上打量；张起灵背着黑金古刀静静伫立，那双淡然的眼眸扫过众人，却让人莫名觉得被看穿了心底；解雨臣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暗纹西装，指尖转着枚银质袖扣，似笑非笑的模样带着几分贵气；王胖子晃着圆滚滚的身子，嘴里嚼着刚从街边买的糖葫芦，时不时瞅两眼桌上的甜品；黑瞎子戴着标志性的墨镜，歪头朝张海玥抛了个夸张的媚眼，惹得小姑娘脸瞬间又红了几分。

而张海客双手抱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冷冷扫了眼屋内，冷声说道:“张海玥。”转头看向一旁的张海棠:“想必你并不叫黎倾鸢，应该也姓张。”

张海杏拨开兄长张海客的手臂，上身白色T恤衬得她身形单薄，下身黑色工装裤随着步伐沙沙作响，金属链条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光芒。

她单手叉腰，明明有着张不过20岁少女般娇俏的面容，眼底却藏着历经百年岁月的深邃。

“哥，你追人家这架势，跟抓逃犯似的。”她冲张海玥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小妹妹，听说你夸海楼帅？这眼光，可比族里那群老古董强多啦～”

黑瞎子刚跨进包间，后背那团阴物就如遭雷击般蜷缩成球。

他镇定的摸向腰间，余光却瞥见解雨臣正盯着张海棠的右手老——张海棠握着咖啡杯的指尖，有缕比头发丝还细、近乎透明不知名物体。

“这位妹妹生得标致。”张海楼摇着折扇逼近，扇骨挑起一缕发丝的瞬间，突然脸色骤变松手后退。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他指尖渗出黑血，而那抹几乎肉眼难辨的金线蛊，正灵巧地缩回张海棠袖口。这线宗奇物缠绕在她纤细的食指上，如流动的液态黄金般泛着微光。

“动手前最好先打招呼。”张海棠轻吹咖啡表面浮沫，嘴角扬起一抹慵懒笑意，“我的小家伙可不喜欢陌生人接触它的主人。”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

包厢顶灯在张海杏身后投下冷硬的阴影，她漫不经心地扯着皮手套，金属链条随动作哗啦碰撞，在寂静中溅起细碎声响。

虎口处狰狞的疤痕像道扭曲的闪电，随着她攥紧的拳头微微起伏。那双藏着百年沧桑的眸子死死盯着张海棠搅动咖啡的指尖，金线蛊如同流动的液态星光，在杯沿若隐若现。

"黎小姐，"张海杏忽然嗤笑一声，尾音裹着冰碴儿，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边脸，"或者，该叫张小姐？"她指尖划过桌面缓缓逼近，金属链条拖过木质纹路发出刺耳刮擦声，"藏得够深啊，连档案照片都能换成山水画卷。"话音未落，她猛地扣住桌沿倾身而下，发梢几乎扫过张海棠的咖啡杯，"告诉姐姐——"沙哑的低语里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你叫什么？”

张海棠端坐在皮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着咖啡杯沿，金线蛊顺着瓷面蜿蜒游动，在暖黄灯光下泛着若有若无的微光。面对张海杏稍微柔和下来的目光，她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我叫张海棠，这是我妹妹张海玥。"语调轻缓如溪流，却暗藏着不容小觑的锋芒。

虽然张海棠自己不想承认，等对面三个人也算半个自家人，多少还是给了点面子。

张海杏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金属链条随她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她赞许地挑眉，伸手想拍张海棠肩膀，又在触及金线蛊的刹那停住，转而虚晃了个击掌的动作："早这么爽快多好，都是自家屋檐下的燕子，何必兜圈子？"

话音未落，一道低沉嗓音如重锤砸在空气里。

张起灵背负的黑金古刀发出嗡鸣，他淡漠的目光扫过众人："别浪费时间。"短短五个字，却让黑瞎子下意识挺首脊背，连啃糖葫芦的王胖子都忘了咀嚼。

张海楼"唰"地收起折扇，夸张地叹了口气贴墙而立，墨镜滑到鼻尖露出戏谑的眼神："得嘞，族长一发话，咱们这些虾兵蟹将哪敢啰嗦？"

他故意拖长尾音，朝姐妹俩挤眉弄眼，"两位张家的小姑奶奶，张家大门永远敞开，外面那些疯子可不长眼，回了家，保管连蚊子都飞不进来。"

张海客双臂抱胸，冷硬的下颌绷出锐利线条："你们是张家人，这是事实。"他的话音刚落，包厢气压骤降，唯有解雨臣转着袖扣轻笑，打破凝滞的沉默。

张海棠缓缓起身，金丝裙摆在地面流淌出优美的弧线，金线蛊顺着她的小腿攀援而上，在裙摆间若隐若现。她歪头打量张海客紧绷的脸，漫不经心的语气像在谈论天气："如果我说不呢？"

“这可由不得你。”张海客表情瞬间冷了不止一个度。

"哎呀呀，别这么严肃嘛～"张海楼立刻蹦到两人中间，折扇在指尖转出炫目的花，"咱们这是亲人相聚，又不是审犯人！来来来，先喝杯咖啡消消气，我请客！"他夸张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桌上的糖罐都跟着晃了晃，成功让紧绷的气氛松动几分。

张海棠将空咖啡杯重重搁在托盘上，瓷碟碰撞的脆响惊得王胖子手里的糖葫芦抖落一粒山楂。张海客额角青筋跳动，第三次重复那个问题：“回不回张家？”他周身的气场冷得像结了层霜，连头顶的吊灯都跟着微微发颤。

“说了不回。”张海棠扯了扯裙摆起身，他之所以敢用这种语气说，那是有底气。

一旁的张海玥咬着下唇，眼神在姐姐和咄咄逼人的族人间来回游移，最终还是攥紧衣角没出声。

张海楼却突然欺身上前，折扇挑起张海玥的下巴，桃花眼笑出两弯月牙：“小美人何必苦着脸？”他故意压低声音，温热的呼吸扫过少女泛红的耳尖，“张家训练场，每天都有二十个八块腹肌的小哥哥晨跑，六块的都没资格露脸。”说着朝包厢角落努努嘴，黑瞎子立刻配合地摘下墨镜抛了个wink，“就像这位黑爷，搁族里也只能算中等姿色。”

“去你的！”黑瞎子笑骂着踹了他一脚，“黑爷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当年有多少姑娘追黑爷，到你嘴里了，却只是中等？”却不忘朝张海玥挑眉放电。

吴邪扶着眼镜憋笑，解雨臣转着袖扣摇头：“海楼这张嘴，哄得粽子都能跳探戈。”唯有张起灵倚着墙岿然不动，唯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张海玥的耳垂红得几乎要滴血，眼神慌乱地往姐姐身后躲，指尖却不自觉揪紧了裙摆上的珍珠装饰。

张海楼乘胜追击，折扇轻点她发烫的脸颊：“听说小月儿喜欢会功夫的？张家库房里藏着的武功典籍，学两招就能把黑瞎子按在地上打。”这话惹得黑瞎子嗷一嗓子跳起来，逗得包厢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张海棠抱臂倚着窗台，金线蛊顺着她的腕骨缠成精巧的镯子，表面却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那个谁，拐卖少女犯法的。”她垂眸搅动着杯底残留的咖啡渍，心里却暗暗腹诽：什么武功典籍，八成是骗回去当“稀缺资源”——张家男多女少，男女比例严重失衡，懂的都懂。

张海杏瞧出端倪，拎着链条晃到两人中间，一把勾住张海玥的肩膀：“别听你海楼他瞎扯。”她掏出手机划开相册，展示出张家食堂满桌的饕餮盛宴，“但族里的桂花糕和冰镇酸梅汤，可是连吴邪都抢着蹭饭。”说着朝吴邪扬了扬下巴，后者立刻配合地摸了摸肚子：“确实，胖爷我上次去，连吃了三屉荷叶鸡。”

张海客冷着脸拍了拍桌子，震得糖罐里的方糖都蹦了起来：“别扯这些没用的！张海棠，给你最后通牒——”

张海客拍桌的余震还在桌面震颤，张海棠忽然垂眸掩住唇角笑意。藏在广袖里的指尖灵活一勾，系统空间泛起微光，一枚古朴的青铜铃铛便悄然落入掌心。

金线蛊顺着她的手腕攀上铃身，缠绕出细密的金纹，倒像是为这枚铃铛量身定制的装饰。

“通牒？”她歪头轻笑，乌发如瀑垂落肩头，衬得握着引魂铃的手愈发白皙。这枚失传两百年的族长信物在她指尖转动，青铜表面斑驳的纹路里仿佛藏着岁月的低语。

随着手腕轻晃，铃铛发出清越声响，明明声音不大，却震得包厢里的水晶吊灯微微发颤，连黑瞎子后颈蛰伏的黑雾都剧烈扭曲起来，引魂铃专门压制邪物，黑瞎子身后的背后灵剧烈挣扎起来。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张海棠将引魂铃举到唇边轻吹，铃舌碰撞出的余韵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想带走我和妹妹——你们恐怕没有资格。”

清脆铃音荡开的刹那，张海楼手中的折扇“当啷”坠地。他踉跄半步扶住桌沿，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

张海杏攥着链条的手青筋暴起，金属环相互撞击发出凌乱的脆响，仿佛她此刻紊乱的心跳。

张海客后背重重撞上墙壁，震得挂在墙上的装饰画都歪斜下来。

他死死盯着那枚泛着古朴光泽的青铜铃铛，干裂的嘴唇翕动，却只吐出半截破碎的音节：“这不可能……”

唯有张起灵保持着一贯的镇定，可他握刀的指节己泛白如霜，周身萦绕的冷意愈发浓重。

体内沉寂的麒麟血悄然沸腾，与引魂铃产生着微妙共鸣。而身旁三人虽无麒麟血脉，却也深知此物分量。

眼前少女手中摇晃的，竟是本该随瑞字辈族长永远沉没在泗州古城下的族长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