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桥洞下腐木的霉味混着远处污水的腥气，张海客的指节在通缉令上碾出褶皱。

照片里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眉眼锋利，此刻他却蜷缩在潮湿的阴影里，领口歪斜地挂着，衬衫下摆还沾着逃亡时蹭到的泥浆。身旁，张海楼将泛着冷光的管制刀具随手一抛，刀刃深深插进木板，发出沉闷的“咚”声。

“没想到咱们居然竟栽在两个黄毛丫头手里。”张海楼倚着长满青苔的石壁，喉间溢出的笑声像是砂纸摩擦铁锈，“早说别小瞧那对狐狸崽子——”话音未落，他瞥见张海客骤然阴沉的脸色，生生将后半句吞回肚里，却又忍不住用肩膀撞了撞对方，眼底尽是幸灾乐祸的光。

张海客猛地扯开领口纽扣，金属撞在碎石上叮当作响。

手机屏幕的裂纹在昏暗里泛着冷光，他盯着通讯录里那个反复过无数次的号码，喉结滚动两下才按下拨通键。

张海楼见状又嗤笑一声，捡起块石子在地上画王八，故意将王八头上的“王”字写得歪歪扭扭。

“喂，海杏。”张海客压低声音，连自己都没察觉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窸窣响动，紧接着传来妹妹张扬的笑：“哥，听说你跟海楼哥被全国通缉了？”那声线里藏不住的戏谑，像把钝刀在他伤口上来回剐蹭。

张海客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手机几乎要被捏碎。

余光瞥见张海楼憋笑憋得肩膀首抖，他狠狠瞪过去，换来对方夸张的抹眼泪动作。

“你哥我都快被抓了！”他对着话筒低吼，唾沫星子溅在屏幕裂痕上，“你这个当妹的，不光不帮忙想办法，还在这看笑话？”

“好啦好啦。”张海杏的声音突然压低，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认真，“早派人去找你们了，人皮面具、假证件都备齐了。”她突然又笑出声，语气里满是恶作剧得逞的，“这次给你们准备的可是‘大众脸套餐’，往大街上一站，保准和卖菜的大爷、遛弯的大妈融为一体，绝对没人能认出你们！”

张海客还未开口，一旁的张海楼突然凑过来大喊：“能不能整点有排面的！扮成卖菜大爷像什么话！”话音未落，脑袋就被张海客重重拍了一巴掌。

——我是分界线。

晨光斜斜地洒在青石板路上，张海棠咬着冰糖葫芦，鲜红的山楂果在阳光下泛着的光泽。她晃了晃手里的竹签，朝张海玥挑眉：“要我说，这满城的风声倒像给咱们助兴的。”话音未落，街角茶馆突然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瞧见没？今晨西市的巡警多了三倍！”茶客甲的铜烟杆重重敲在八仙桌上，震得茶盏里的水花西溅，“听说是上头得了密报，有危险人物在城里流窜。”邻座的绸缎商人缩了缩脖子，绸缎料子从膝头滑落：“莫不是前些日子当铺失窃那事儿？我听账房说，当夜守夜的伙计瞧见两个黑影，手里攥着的家伙，泛着枪才有的冷光！”

人群霎时安静下来，唯有茶馆的布帘被穿堂风掀起，漏进几缕刺目的阳光。卖花小姑娘攥着雏菊的手微微发抖，小声嘟囔：“难怪今早阿爹不许我出城...”角落里的老乞丐突然冷笑：“都别瞎猜！官家捂着消息呢，真有大事，哪能让咱们平头百姓知道？”

街道另一头，张海玥正将糖画师傅新做的麒麟举到眼前端详。琥珀色的糖浆凝成的麒麟威风凛凛，麟角在风中微微颤动，她忽然凑近张海棠耳边低语：“怕是整个城都在猜那‘危险人物’的模样，倒没人注意到我们。”张海棠咬碎最后一颗山楂，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她故意提高声调：“管他什么密报巡警，这桂花糕的火候才是要紧事！”说着将热腾腾的糕点塞进张海玥手里。

远处街角，两个便衣警员装作闲聊的商贩，目光不经意扫过嬉笑的姐妹俩，又迅速移开。

青石街巷蒸腾着食物的香气，张海棠与张海玥款步而行，身上苗族服饰的银铃随着步伐轻颤，靛蓝扎染布料间，暗红丝线绣就的百鸟纹似要破空而出。两人皆省去了沉重的头冠，只在发髻斜插几支银簪，反倒衬得脖颈修长，愈发显出几分利落。

“这酸汤鱼的味道倒是正宗。”张海玥用木勺舀起汤汁，琥珀色的液体在碗中晃出细碎光影。她右手无意识着麒麟双响环，温润的玉质贴着皮肤，凉意沁人。那玉环雕工奇绝，两只麒麟首尾相衔，环身暗刻云纹，举手投足间相互轻碰，发出清越如磬的声响。

一旁买花环的妇人瞥见这对玉环，咂舌道：“姑娘这镯子看着怪沉的，是街边淘的玩意儿？”张海棠咬下一口玫瑰冰粉，眼尾含笑：“婶子好眼力，正是在寨子里随便寻的。”

行至戏台前，鼓乐声骤然响起。张海玥被人群挤得踉跄，身旁男子伸手欲扶，却在触及她衣袖时被玉环的寒光惊得缩回手。张海棠眼疾手快拽住妹妹，双响环相撞发出脆响，惊得戏台上的武生一个亮相都慢了半拍。

“当心些。”张海玥理了理被挤歪的银簪，玉环在暮色中泛着幽幽光泽，“这街上眼线多。”张海棠却掰下块臭豆腐塞进她嘴里，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怕什么？他们便是瞧见了宝贝，也只当是石头片子。”

夜市灯火渐次亮起，两姐妹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唯有那对麒麟双响环，依旧在光影交错间，无声诉说着旁人看不懂的故事。

【今日这文就先交到诸位手中啦！本作者的灵感小火车因“困意铁轨”临时改道，产出稍显潦草～容我睡个好觉“重启大脑系统”，明日定带着更精彩的故事来见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