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米？

面条馆的面香还黏在袖口，像层洗不掉的油膜。李小月蹲在地上抠裤脚的面汤渍，抬头却看见餐桌上的米饭堆成了富士山——米粒颗颗油亮，顶端插着根雕花竹筷，筷头缠着半片蔫巴的菜叶，菜叶上用凝固的酱油写着三个字："找我啊——"

尾音拖得老长，酱油在米粒上裂成蛛网，像极了陈狗蛋拉黑她时那条未发送的短信。

"搞行为艺术呢？"她抬脚踢向桌腿。

"咚"一声闷响，桌下钻出个脑袋，头顶粘着三粒糯米，活像长了角的饭团。来者穿件油乎乎的厨师服，口袋上缝着歪扭的米粒图案，左胸口袋还漏出半截红绳："答对了！我是‘饭桶谜题人’，兼食堂保洁兼楚家远房表亲——"

"少套近乎！"刘佳踩着细高跟上前，鞋跟碾得米粒咯吱响，"引魂珠碎片藏哪儿了？再废话把你塞进绞肉机！"

"饭桶"突然原地转圈，白花花的米粒如瀑布般落下，在地面拼成个旋转的米字。他掏出个豁口的漏勺往空中一捞，竟兜住半勺飘忽的星光："想拿碎片？先接我‘饭谜三连击’！答错一题，就把你们腌成甜酒酿！"

王猛把擀面杖往桌上一磕，木屑混着米粒蹦起三寸高："少啰嗦！快问！"

"饭桶"清了清嗓子，突然模仿戏台上的丑角腔调："听好了——什么米煮不烂？什么饭吃不饱？什么锅能装下整个灶王庙？"

黄阳蹲在地上扒拉米粒，指尖沾着不知哪来的油光："是...是生米？不对，生米煮烂了变饭...难道是‘石头米’？"

"错！"饭桶随手抛来把生米，砸得黄阳抱头鼠窜，"再猜！提示：这东西跟‘看客’有关！就是那些扒在墙缝外，边嗑瓜子边喊‘加油’的家伙！"

"看客？"李小月突然想起白裙女孩说的"读者"，心头咯噔一下，"难道是...故事里的米？就像我们是故事里的人，米也是故事里的道具？"

"有点意思，但还不对！"饭桶跳上餐桌，米粒在他脚下裂开细缝，透出蓝莹莹的光。他掏出个豁口的陶碗，碗底刻着朵残缺的梅花："看好了，这是‘忆米碗’！"

龙芳接过碗，指尖刚触到梅花纹，碗里突然涌出清水，水面上浮起无数米粒组成的画面：穿古代厨袍的匠人手持刻刀，在一粒糯米上雕出"王"字凹槽，刀尖挑着块指甲盖大的黑色碎片嵌了进去。匠人突然抬头，眼神穿过水面首勾勾盯着李小月，嘴唇微动却听不见声音。

"碎片在米雕里！"楚灵突然指着饭桶的裤脚，"看！他裤腿缝着米渣！"

饭桶脸色骤变，原地蹦跶着甩腿，却有片薄如蝉翼的米雕从裤缝飘落——雕的正是"王"字，偏偏缺了右下角的钩。王猛眼疾手快，用擀面杖按住米雕："找到了！"

就在他捡起碎片的瞬间，整座米饭山突然剧烈震颤，每粒米都泛起妖异的红光，表面竟缓缓凝成上千只微型眼睛！那些眼睛瞳孔漆黑，齐刷刷转向李小月，看得她后颈汗毛根根倒竖。

"是窥秘者！"白裙女孩突然拽着她往桌下躲，裙摆扫落半碗米粒，"他们用‘米粒眼’监视所有剧情节点！"

话音未落，天花板"咔嚓"裂开，无数铁勺如黑色雨点般坠落，勺头都刻着歪扭的"抹除"二字。姥爷抄起锈迹斑斑的锅铲横在身前，铁勺撞在铲面上，发出指甲刮玻璃的刺耳声响，迸溅的火星竟在地上烧出"饕餮"二字。

"往书架后跑！"李爽拽着李小月狂奔，高跟鞋踩碎米粒的声音像放鞭炮。古老的书架突然自动移位，露出一扇米黄色的木门，门板上用熟米粒拼着一行字："欲知后事如何，先喂饱门里的‘我’——否则把你们全变成米虫啃书！"

"喂饱谁？门自己会吃饭？"黄阳好奇地戳了戳门板，指尖刚碰到米粒就惨叫一声——那些米粒竟变成了蠕动的白色蛆虫，在他指缝间钻来钻去。

"别碰！"龙芳眼疾手快，银针扎进米粒中心，蛆虫瞬间化作白烟，"这是‘记忆米’，触碰到谎言就会异化。看来开门需要‘真味’。"

她话音刚落，木门"吱呀"裂开条缝，滚出个拳头大小的米团。米团嵌着两颗烧焦的黑豆当眼睛，举着个比巴掌还小的陶碗，碗沿磕着个口子："我要吃‘真味米饭’！用最有‘家’味的东西煮，不然就把你们的牙全粘掉！"

"家味..."李小月摸出围裙里的小瓷瓶，那是今早姥爷偷偷塞给她的老汤，瓶身还沾着酱牛肉的油星。她拧开瓶盖，深褐色的老汤刚倒进小碗，米粒就"滋滋"冒起热气，瞬间变成金红色，散发出浓郁的酱香混着陈年米香，竟和姥爷饭馆里炖肉的味道一模一样。

米团小人捧着碗"啊呜"一口，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个汤圆，吃得眼泪汪汪："就是这个味...跟我小时候在灶王庙偷吃的一样..."它吃完后打了个震天响的嗝，化作一道光钻进李小月掌心的碎片里。

"灶王"二字突然爆发出金光，碎片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组成一行小字："城南三百米，老槐树下馄饨摊。"

"又要去吃？"黄阳捂着肚子哀嚎，"从饺子馆到面条馆，再到这儿，我胃里都能开粮仓了！"

突然，地面"轰隆"裂开，无数铁勺组成的"饕餮"脑袋探了出来，勺齿闪着寒光。为首的铁勺队长举起叉子，叉尖挑着块扭曲的铁皮："交出碎片，否则将你们的‘剧情线’煮成一锅乱炖！"

王老头突然把碎片往空中一抛，碎片化作万千金米粒，每粒米都变成热气腾腾的包子、油泼面、三鲜饺子——雨点般砸向铁勺大军。李小月趁机跟着白裙女孩冲进裂缝，回头看见"饭桶"正往窥秘者的铁勺里塞生米，嘴里念叨着："噎死你们这些偷看的！我妈说了，吃饭吧唧嘴都要挨揍！"

"馄饨摊的老板很厉害吗？"她边跑边问，脚底下踩着黏糊糊的米粒。

白裙女孩突然停在裂缝边缘，指着外面渐渐模糊的米粒字，咧嘴一笑，露出颗歪扭的小虎牙："他啊..."

"年轻的时候跟灶王爷赌过包子，输了就把自己的舌头腌成了馄饨馅——现在包的馄饨能让‘看客’哭着喊妈，还得乖乖付双倍钱呢。"

裂缝在身后"啪嗒"闭合，李小月听见远处传来馄饨摊的吆喝声，带着奇怪的韵律："馄饨——热乎的——吃了能看见‘过去’哦——"

她低头看向掌心的碎片，"灶王"二字正在发烫，而碎片边缘，似乎又多了道细微的刻痕——像个歪扭的"馄 "，末尾还拖着根长长的、像汤勺一样的尾巴。

(第三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