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成长的烦恼（6）

芫溶甚至能想象出王师傅脸上的错愕，刘主任瞬间阴沉下去的脸色，以及李婶儿那可能僵在脸上的笑容。

“常岭！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李秀兰带着慌乱和责备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寂静，“王师傅和刘主任一片好心！人家彩凤姑娘……”

“妈。”张常岭打断了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事，我心里有数。”他没有解释，没有道歉，只是用最简洁的语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好！有志向！年轻人有志向是好事！”王师傅干笑了几声，试图打圆场，但笑声里明显带着尴尬，“那……那这事儿咱以后再说！以后再说！老刘，你看……”

刘主任没有接话，棚子里响起凳子被猛地拖动的刺耳声音。接着是刘主任那明显带着不快、刻意压低的冷哼：“哼，年轻人，心气高是好事，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王师傅，我们走！”脚步声带着怒气，朝棚口走来。

“哎！刘主任！王师傅！别急着走啊！再坐会儿……”李秀兰焦急挽留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

芫溶像被惊醒的兔子，猛地回过神来！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不能被出来的人撞见！她慌乱地推起自行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尽快逃离这个让她听到一切、又心乱如麻的地方！

就在她手忙脚乱、自行车轮子刮蹭到旁边堆放的杂物发出刺耳声响的瞬间——

“哗啦！”一声，张家棚口的旧帆布帘子被猛地掀开了！

刘主任阴沉着脸，率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尴尬的王师傅和满脸焦急、试图解释的李秀兰。

而就在刘主任踏出棚子、目光下意识扫向声响来源的刹那，他正好看到了推着自行车、僵在自家棚口阴影里、脸色苍白、眼神慌乱无措的焦芫溶！

西目相对！

刘主任那双带着余怒和上位者威严的眼睛，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芫溶！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厌恶，甚至是一丝……被拂了面子后的迁怒？仿佛在说：都是你这个“祸水”！

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在芫溶身上！她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巨大的恐惧和屈辱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下午被情书惊吓、被张常岭回避的委屈、此刻听到相亲又被这冰冷目光锁定的羞耻……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再也控制不住，眼眶瞬间通红，泪水汹涌而出。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猛地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自行车，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一头撞进了自家昏暗的棚子里，自行车哐当一声倒在门口，她也顾不上扶。

“哭什么哭！晦气！”刘主任带着怒气的、刻意拔高的斥骂声，像鞭子一样追着她抽打进来。

紧接着，是王师傅低声劝解的声音和李婶儿更加焦急的道歉声。脚步声和不满的嘟囔声渐渐远去。

棚子里，芫溶扑到自己的小床上，把脸死死埋进带着霉味的旧被褥里，肩膀剧烈地耸动，无声地痛哭起来。巨大的委屈、难堪和一种无处诉说的憋闷，像巨石一样压得她几乎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却要承受这样的目光和斥骂？为什么她只想安静地读书，却总有这样那样的麻烦找上门？

就在这时，隔着一层薄薄的油毡棚壁，清晰地传来了李秀兰带着哭腔和埋怨的、拔高了的声音，显然是冲着张常岭去的：

“常岭啊常岭！我的祖宗！你这是要气死我啊！刘主任！那是刘主任啊！他亲自上门提亲，那是多大的脸面！你倒好！一句‘没立业何以成家’就把人顶回去了！你让妈这老脸往哪搁？让刘主任怎么想咱们家？啊？！”

“那彩凤姑娘哪点不好？身板结实，干活利索，街道有工作！她叔还是刘主任！这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啊！你……你心里到底咋想的？你是不是还惦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