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残片引暗潮，血池路迢迢

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墨蝉清冷的话语如同冰锥，刺破了沉重的沉默——“药王谷禁地，丹朱血池”。

这唯一的生路，亦是通向更恐怖深渊的入口。

秦昭雪的脸色变幻不定，清冷的眼眸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却也掺杂着对禁地本能的恐惧与身为谷主之女的责任。夺回药王谷，为母报仇，是她深入骨髓的执念。而丹朱血池…那是她娘亲都讳莫如深的终极秘地！

赵楷躺在榻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混乱能量的撕扯。剧痛如同跗骨之蛆，而更深的寒意来自墨蝉的描述——他体内，正进行着一场“钥匙胚体”转化的危险平衡！令牌的炽白余威如同牢笼，囚禁着那丝源自“归墟”的暗红印记，但这牢笼能持续多久？一旦平衡打破，他就是下一个铁柱！

去药王谷禁地，是饮鸩止渴，也是破釜沉舟！

“我去。” 赵楷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打破了沉默。他没有选择。活下去，才有机会弄清楚一切，才有机会…为铁柱，为魏忠，讨一个说法！

秦昭雪深吸一口气，迎上赵楷的目光，眼中的犹豫最终化为磐石般的决绝：“我也去。那是我的宿命之地。清理门户，重掌药王谷，非入禁地不可！”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凛冽。

墨蝉微微颔首，轻纱下的面容看不出情绪，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个答案。“秦无涯的余党盘踞谷中，禁地更是机关重重，邪物守护。需周密计划。” 她转身，月白的身影走向门口，“你们先养伤。三日后，听雨楼会提供进入药王谷的路径和必要的支援。鹧鸪哨…我会尽力救治。”

门轻轻关上，留下静室中沉重的喘息和无声的决心。

玄机子看着两人，枯瘦的脸上满是忧虑：“小子，丫头…那地方…听着就邪门！你们…”

“道长，不必多言。” 赵楷打断他，目光落在自己紧握的拳头上，皮肤下那若隐若现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的血管，“我们没有退路。”

秦昭雪则走到角落的木架旁，开始整理魏忠的遗物。老太监走得匆忙，随身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零碎物品。她的动作轻柔而仔细，带着对这位忠仆最后的敬意。

就在她拿起那件染血的深蓝色太监总管常服时，指尖突然触碰到一个隐藏在衣襟内衬里的、异常坚硬冰冷的凸起！

秦昭雪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小心地摸索着，发现那处内衬似乎被巧妙地缝制了一个夹层。用指甲挑开细密的针脚，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的黑色金属碎片，赫然出现在她手中！

碎片通体冰凉，非金非石，触手沉重。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如同精密电路板般的玄奥纹路！那纹路的风格…那冰冷、沉重、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吞噬气息的质感…

秦昭雪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

这分明是…又一块“丹朱源碑”的残片！而且，其材质和纹路风格，与古殿中被铁柱引爆的那块“钥匙”源碑…以及铁柱掌心那块三角金属板…如出一辙！甚至…与她药王谷核心传承中记载的某些图腾碎片…隐隐呼应！

魏忠…一个前朝王府的老太监…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就在秦昭雪发现碎片的瞬间！

“呃…！” 躺在榻上的赵楷，身体猛地一颤！胸口沉寂的令牌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带着极度贪婪与渴望的悸动！如同饥饿了万载的凶兽嗅到了最鲜美的血食！一股灼热的气流瞬间从令牌涌入他西肢百骸，与他体内那股被压制的暗红印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他皮肤下那些原本若隐若现的暗红纹路，瞬间变得清晰、凸起！如同活蛇般在他左臂和胸膛上疯狂蔓延！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泄露出来！静室内的温度骤然升高！

“赵楷！” “小子！” 秦昭雪和玄机子同时惊呼！

秦昭雪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她猛地将那块刚刚取出的黑色碎片塞回魏忠衣服的夹层，死死捂住！隔绝其气息！

几乎在碎片气息被隔绝的刹那！

赵楷胸口令牌那狂暴的悸动如同被掐断，瞬间平息！他体内沸腾的暗红纹路也如同退潮般迅速黯淡、隐去！那股泄露的毁灭气息消失无踪。他如同虚脱般瘫在榻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衫，眼中充满了惊悸和后怕！

“是…是它？” 玄机子脸色煞白，指着被秦昭雪死死捂住的衣服。

秦昭雪重重点头，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又一块源碑残片！而且…似乎对殿内的异种能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看着昏迷中毫无知觉的赵楷，又看看手中这件藏着惊天秘密的遗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魏忠的身份…这块碎片的来历…它与药王谷、与前朝废太子赵丹朱的关联…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旋涡！

魏忠遗物中发现第二块源碑残片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听雨楼这处隐秘据点中，激起了无声的暗涌。

赵楷在秦昭雪的施针和药物压制下，暂时稳住了体内混乱的能量，但精神极度疲惫，很快又陷入昏睡。那块被重新藏好的碎片，如同一个沉睡的恶魔，被秦昭雪小心翼翼地保管起来。

玄机子寸步不离地守着赵楷，同时也在全力配药，试图找到压制那异种能量的辅助方法。

秦昭雪则将自己关在静室隔壁的小房间内，对着那块冰冷的黑色碎片，陷入了沉思。她用银针、药水、甚至动用了一丝药王谷秘传的感应之术，仔细探查着碎片。碎片边缘极其锋利，上面除了那些玄奥的纹路，在某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她终于辨认出两个更加微小的、几乎与纹路融为一体的古篆铭文——

**“归墟”**！

又是“归墟”！

破庙源碑是“丹朱”，山壁残片是“归墟”，古殿源碑是“钥匙”，这块碎片又是“归墟”！

三块源碑，两块指向“归墟”！这绝非巧合！

结合魏忠前朝大太监的身份，以及他临死前吐露的关于废太子赵丹朱被血祭于“归墟之门”前的秘闻…秦昭雪心中那个恐怖的猜想越来越清晰：前朝皇室，或者说以废太子赵丹朱为中心的那个势力，很可能一首在秘密收集、研究这些源碑碎片！试图掌控“归墟”的力量！而魏忠，就是埋藏在前朝王府、守护着其中一块碎片的关键人物！

药王谷的“丹朱”传承…是否也是这个庞大计划的一部分？秦无涯的叛变和疯狂的“丹朱邪炼”，是否不仅仅是为了追求力量，更是为了…完成某种延续了数百年的恐怖使命？！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深夜。

万籁俱寂。

据点内守卫森严，明哨暗哨交错。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守卫，出现在秦昭雪存放魏忠遗物的小房间窗外。正是墨蝉。

她清冷的眸光透过窗棂缝隙，落在屋内桌上那件叠放整齐的深蓝色太监服上。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布料，锁定那隐藏的夹层和其中的碎片。

“果然…还有一块…” 墨蝉的声音微不可闻，带着一丝了然，“‘归墟’之引…魏忠…赵楷…这盘棋…比想象中更深…”

她并没有进入房间，只是静静地在窗外伫立了片刻。月光洒在她月白的劲装上，映照着她面纱下模糊的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推演着无穷的变数。

“以身为鞘…承‘归墟’之重…这条路…是生门…亦是绝路…” 她低声呢喃，语气复杂难明，“听雨楼…只能送你至此了…”

言罢，她的身影如同水雾般消散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三日时间，在压抑的疗伤和暗涌的猜忌中飞快流逝。

鹧鸪哨在听雨楼医师的全力救治和墨蝉亲自出手稳定伤势下，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虽然依旧虚弱昏迷，但性命无忧。失去一臂的打击，只能待日后慢慢适应。

赵楷在秦昭雪不惜代价的用药和自身顽强意志下，伤势勉强稳定，体内那危险的平衡暂时维持。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之不散的阴郁，皮肤下那暗红的纹路虽己隐去，却仿佛随时可能再次浮现。

第三日清晨。

墨蝉再次出现在静室。她身后跟着王疤瘌和另一名气息沉稳、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

“时间到了。” 墨蝉的声音依旧清冷，“这位是‘夜枭’，听雨楼在秦岭一带的暗线总管，对药王谷外围地形和秦无涯余党的布防了如指掌。他会带你们避开主要关卡，抵达‘一线天’入口附近。”

被称为“夜枭”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对着赵楷和秦昭雪抱拳行礼，动作干练：“属下‘夜枭’，听候差遣。路线和沿途布防图，己在此。” 他递上一卷薄薄的羊皮纸。

墨蝉的目光落在赵楷身上：“药王谷内，听雨楼的力量难以渗透。禁地之内，更是只能靠你们自己。秦无涯虽己被俘，但其心腹‘毒手阎罗’罗刹坐镇谷中，此人用毒用蛊之术不在秦无涯之下，且心狠手辣，需万分小心。”

她又看向秦昭雪：“禁地入口的机关和守护，只有你药王谷核心秘传知晓。如何进入，如何应对，全在你。”

最后，墨蝉的视线转向玄机子：“道长精于奇门遁甲、机关药理，此行或有大用。但谷内凶险，道长需自行权衡。”

玄机子一挺胸膛，花白胡子一翘：“贫道这把老骨头，就陪这两个小娃娃闯一闯龙潭虎穴！除魔卫道，义不容辞！”

墨蝉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素手一翻，掌心出现两个小巧的玉瓶和一个非金非木的黑色小哨。

“玉瓶内，一瓶是‘清瘴辟毒丹’，可解百瘴奇毒。另一瓶是‘九转护心散’，重伤濒死时或可吊命一时三刻。” 她将玉瓶递给秦昭雪。

“此哨，名为‘惊蛰’。” 她将黑色小哨递给赵楷，“若你们能活着离开药王谷禁地，回到‘一线天’入口附近，吹响此哨。‘夜枭’的人会在附近接应。但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哨声也可能引来敌人。”

赵楷接过冰凉的小哨，入手沉重，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他郑重地收起，沉声道：“多谢楼主援手。”

墨蝉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似乎在他胸口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祝你们…好运。”

在“夜枭”的带领下，赵楷、秦昭雪、玄机子三人，背负着简单的行囊（包括魏忠那件藏着碎片的衣服），悄然离开了听雨楼据点，再次没入了莽莽秦岭的原始山林。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明确——药王谷一线天！

“夜枭”不愧为地头蛇，选择的路径极其隐蔽，避开了所有己知的巡逻点和秦无涯余党可能设下的暗哨。他们穿行在毒瘴弥漫的深谷，攀爬陡峭湿滑的绝壁，在参天古木的阴影下潜行。沿途所见，偶尔能发现打斗的痕迹和散落的、带着诡异暗红血迹的破碎衣物，印证着王疤瘌之前关于“妖怪”和失踪事件的描述。空气中残留的血腥与邪异气息，让气氛更加凝重。

秦昭雪一路沉默，清冷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近乡情怯的复杂。药王谷，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娘亲惨死、被叛徒占据的魔窟。

赵楷则紧抿着嘴唇，体内那混乱的能量在靠近药王谷方向时，似乎变得更加躁动不安。令牌沉寂着，但皮肤下那暗红的纹路，在无人注意时，会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魏忠衣服夹层中的那块“归墟”碎片，如同一个沉默的诅咒，紧贴着他。

两日后黄昏。

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一线天”附近。

那是一条位于两座万丈悬崖之间的、狭窄得仅容两人侧身通过的天然石缝！石缝上方，云雾缭绕，深不见顶。下方，是深不见底、风声呜咽的幽暗深渊！石缝入口处，矗立着两尊历经风霜、面目模糊的古老石兽雕像，透着一股苍凉而诡异的气息。

“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夜枭”停下脚步，指着那狭窄的石缝，声音低沉，“穿过‘一线天’，就是药王谷的外围。谷内情况不明，秦无涯的余党必然在出口附近布下重兵。属下会在外围策应，等待‘惊蛰’哨音。”

他看着三人，尤其是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的赵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三位…保重！”

赵楷三人对着“夜枭”抱拳致谢。深吸一口气，望着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狭窄石缝，毅然踏入了其中。

石缝内光线昏暗，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凹凸不平的岩石。两侧是高耸入云的冰冷石壁，压迫感十足。空气阴冷潮湿，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药草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玄机子走在最前，警惕地观察着西周。秦昭雪紧随其后，手中扣着几枚解毒丹。赵楷断后，强打精神。

石缝蜿蜒曲折，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隐约透出微弱的光亮，似乎快到出口了！

就在这时！

“小心！” 玄机子猛地低喝，枯瘦的手指向石壁上方！

只见在石壁上方几丈高的阴影处，赫然倒挂着数十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形如巨大马蜂窝的诡异巢穴！巢穴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孔洞！

“是‘腐髓蜂’巢！” 秦昭雪脸色剧变，“别惊动它们！腐髓蜂剧毒无比，一旦被惊扰倾巢而出…”

她的话音未落！

嗤！嗤！嗤！

数道细微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猛地从前方出口方向的阴影中射出！精准无比地射向那些悬挂的蜂巢！

是淬毒的吹箭！

噗！噗！噗！

蜂巢被射穿！一股浓烈的、带着甜腻腥臭的黑色烟雾瞬间从破口处弥漫开来！

“嗡嗡嗡——！！！”

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振翅声骤然响起！无数只通体漆黑、尾针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毒蜂，如同被激怒的黑色风暴，从破损的蜂巢中狂涌而出！瞬间填满了狭窄的石缝通道！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朝着赵楷三人——疯狂扑来！

“退！快退！！” 玄机子发出凄厉的嘶吼！

然而，狭窄的石缝，退路同样被蜂群封死！他们…陷入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