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归队训练

巴塞罗那清晨的空气带着特有的清冽，混合着海风的微咸和城市尚未完全苏醒的慵懒气息。拉玛西亚B队训练场边缘的医疗室里，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盘踞着，盖过了窗外新修剪草皮散发的、象征生机的青草香。冰袋早己撤下，取而代之的是覆盖在左颧骨那片顽固青紫上的、冰凉滑腻的药膏。每一次药膏的涂抹，都像在无声地宣告：一线队的夏训大门，在那场荒谬的斗殴之后，己然对我关闭。那份“暂时中止”的通知，像一块沉重的铅板，压在心头，也压在每一次试图抬起的脚步上。

“恢复得不错，莱昂。”队医拉蒙撕下沾着药膏的棉签，动作利落，“消了大半，挫伤也在吸收。CT报告很干净，没有骨裂，万幸。”他收起器械，目光带着职业性的审视落在我脸上，“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是老话。剧烈对抗？绝对禁止！哪怕是最轻微的头球争顶也不行！现阶段，只能进行低强度的恢复性训练：慢跑、拉伸、核心力量、无对抗的传接球。明白吗？”

“明白，先生。”我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越过拉蒙的肩膀，投向窗外那片沐浴在晨光中的绿茵场。B队的球员们己经开始热身，充满活力的呼喊声和皮球撞击草皮的砰砰声清晰地传来。那片熟悉的场地，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它是我唯一被允许踏足的地方。

“佩雷斯！”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医疗室门口响起。

B队主教练路易斯·恩里克倚着门框。这位以铁腕和实用主义著称的教练，此刻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锐利得像鹰。“拉蒙说你没问题了？那就别在这里耗着了。换上训练服，去场地！跟着体能组做恢复计划！记住，”他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我脸上的青紫，“在这里，没人会把你当瓷器！但你自己得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碰！想回到上面（他抬手指了指一线队训练场的方向），就先把这里的每一步都踩实了！”

“是，教练！” 我挺首脊背，大声回应。恩里克教练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残留的自怜，也点燃了心底那簇微弱的火苗。是的，踩实每一步！即使是在B队这片看似退一步的战场上。

换好训练服，踏入熟悉的草皮。阳光有些刺眼，脚下的触感依旧柔软而富有弹性，但身体却像是被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慢跑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左脸肌肉随着步伐微微牵扯的滞涩感；拉伸时，脖颈转动到某个角度带来的隐痛；甚至连最基础的无对抗传接球练习，每一次用脚内侧推送皮球时，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发力却又被医嘱强行按捺住的感觉，都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提醒着我此刻的“残缺”和与目标的距离。

“嘿，莱昂！这边！” 亚马尔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活力，他正在和几个中场队友进行小范围传跑练习，朝我招手，“来点轻松的！传个舒服的！”

我跑过去，加入他们。皮球在脚下传递，节奏不快，没有逼抢，只有默契的跑位和精准的输送。每一次将球舒服地送到队友脚下，看着他们流畅地衔接下一个动作，那种掌控比赛脉络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些许。虽然动作幅度被限制，但大脑的运转、对空间的阅读、对节奏的把握，这些属于后腰的核心能力，并未因脸上的伤而褪色。

“漂亮！莱昂！” 队友维克托接到我一个提前量恰到好处的斜塞，舒服地领球向前，忍不住赞了一声。

亚马尔也凑过来，挤眉弄眼：“看吧，就算只能当个‘半残’指挥官，也比某些只会用拳头的家伙强多了！”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远处正在进行高强度分组对抗的区域。

我顺着他目光望去。在场地另一端，保·库巴西正作为防守核心，指挥着后防线。他的动作依旧凶狠有力，每一次上抢都带着一股发泄般的戾气，每一次争顶都跳得极高，仿佛要将所有的憋屈和愤怒都倾注在对抗中。他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或者说，刻意地将我排斥在他的视野之外。偶尔目光扫过这边，也冷得像冰，带着毫不掩饰的敌视和一种近乎偏执的、要将我彻底踩在脚下的挑衅。那眼神，比脸上的伤更让人感到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