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解释

更衣室里的喧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只留下粗重的呼吸和空调运转的微弱嗡鸣。萨拉戈萨教练那句“解释一下。现在。”如同冰冷的铁砧，沉甸甸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无数道目光——震惊的、好奇的、审视的、尤其是保·库巴西那混杂着未消怒意和被颠覆认知的复杂眼神——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脸上。喉咙干涩发紧，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艾琳环抱在我腰间的手臂，那温软而坚定的触感，此刻是唯一的锚点，让我不至于在这无声的风暴中彻底失重。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平稳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

我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涩，但努力让它清晰起来：“先生，我……”

“萨拉戈萨教练。” 一个冷静而悦耳的声音抢先一步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度。

是艾琳。

她依然保持着从背后环抱我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坦然地迎向教练那锐利的审视。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属于她自己的、医学院优等生的镇定和条理。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更衣室，这确实不合规矩。” 她语气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目光却扫过脸色依旧苍白的保·库巴西，“但我想，这混乱的根源，很大程度上源于我弟弟保对我和莱昂关系的误解，以及他试图用球场外的方式来解决这个误会。”

她的话语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混乱的表象，首指核心。保·库巴西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嘴唇抿得更紧，但没出声反驳，只是眼神更加阴沉地盯在地板上。

艾琳的目光重新落回萨拉戈萨教练身上，继续道：“至于莱昂的身份……” 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我手里那个还亮着屏幕、暴露了佩德里短信的手机，唇角似乎弯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无奈又骄傲的弧度，“他选择低调，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拉玛西亚站稳脚跟，而不是依靠他表哥的光环。我想，这本身也体现了他对足球、对巴萨的尊重，以及他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心。今天场上的表现，我想己经是最好的说明。”

她的话清晰、有力，带着一种天然的、令人信服的逻辑。更衣室里那令人窒息的紧张感，似乎随着她条理分明的解释而悄然松动了几分。队友们脸上的震惊逐渐被思索和某种理解取代，看向我的目光里，那份灼人的探究和惊疑，也掺杂进了一丝认同。是啊，那脚石破天惊的长传，那冷静的摆脱，是实实在在发生在他们眼前的。

萨拉戈萨教练脸上的严厉线条也略微缓和了一些。他锐利的目光在我和艾琳之间扫视了几个来回，最后定格在我脸上，那探究的意味更深了。他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沉默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关系问题，私下解决。”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但少了几分压迫感，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冷静，“更衣室纪律，库巴西，” 他目光转向保·库巴西，“赛后加练一小时折返跑。再有下次，停训一周。”

保·库巴西猛地抬起头，似乎想争辩，但接触到教练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咬着牙，重重地、不甘地点了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含糊的音节：“是，先生。”

“至于你，佩雷斯，” 萨拉戈萨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身份是身份，能力是能力。在拉玛西亚，后者决定一切。今天你做得不错。”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格外锐利，“明天训练结束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单独。”

“是，先生。” 我立刻应道，心头一凛。单独谈话？这意味着什么？是对我能力的认可？还是对我隐瞒身份的不满？或者……更深层的考量？

教练没再多说，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更衣室，带着一种无声的威慑：“都收拾好！十分钟后门口集合，放松跑！”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了更衣室，留下身后一片劫后余生般的低气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