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碎骨镇的拾荒者

碎骨镇的黄昏是被星骸辐射烤焦的铁锈色。林烬趴在坍塌的巨颚号母舰残骸第七甲板上，液压剪改装的拾荒钳正死死夹住一块剥落的钛合金板，板缝间渗出的紫黑色黏液在暮色中泛着磷光——那是星骸活性组织液，黑市掮客说一毫升能换半块能量压缩饼，前提是容器里的纳米涂层没被腐蚀穿。他手腕上的拾荒者腕表突然爆闪红光，内置的盖革计数器发出蜂鸣，表盘玻璃内侧瞬间凝结出霜花状的星骸结晶，辐射读数突破217伦琴，己经超过人体安全阈值的三倍。

“小烬！铁甲虫离这儿还有两个街区！”五十米下的废料堆里，老皮匠用断指的左手挥舞着荧光信号棒，义眼在暮色中像枚猩红的玻璃弹珠。老人的机械义肢关节处渗出暗紫色机油，沿着锈迹斑斑的钛合金骨架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一小滩——那是三年前他徒手拆解星骸动力核心留下的后遗症，林烬曾在黑市见过同样症状的拾荒者，最后整个手臂都变成了不断增殖的紫晶簇，被神庭净化队用等离子炮轰成了齑粉。

林烬咬紧后槽牙，拾荒钳的液压管发出濒临爆裂的尖啸。钛合金板轰然裂开，露出嵌在褶皱里的星骸晶体——拳头大小，表面布满蜂窝状气孔，每个气孔都在渗出极细的紫黑色丝线，像无数活物的触须在空气中扭动。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跟着老皮匠拾荒的场景：十二岁那年，他在废墟里捡到块发光的星骸碎片，被老人一巴掌扇飞，掌心留下五道焦黑的指印。“这东西是母星炸碎后飘来的毒瘤，”老人当时指着天边的星骸带，义眼闪烁着罕见的恐惧，“神庭说碰了会变成吃人的骸傀儡，可咱们拾荒的，谁没被这毒瘤割开过口子？”

指尖触碰到晶体的刹那，林烬脖颈上的碎玉吊坠突然发烫，那是块边缘磨损的墨绿色玉石，坠绳是用报废机甲的神经接驳线编织的。吊坠内部浮现出极淡的紫纹，像水墨在宣纸上晕染，与此同时，他藏在靴底夹层的微型辐射检测仪发出高频震动，屏幕上的星骸结晶图案正在自动生成三维模型，角落里的小字显示：样本编号：X-731，母星纪元遗留物。

“拿到了！”他将晶体塞进防辐射收纳袋，袋口的纳米涂层立刻泛起涟漪，试图中和晶体散发出的β粒子流。收纳袋表面的温度指示器瞬间飙升至89℃，烫得他指尖发麻。顺着母舰残骸的断裂管道下滑时，靴底不慎碾到一块半月形的星骸碎片，脚踝传来尖锐的刺痛——比激光刀切割更冰，像有数根液态氮针同时刺入皮肉。血珠渗出的瞬间，那碎片竟如变形虫般分裂出触须，顺着伤口钻入皮肤，留下一道细若游丝的紫痕，如同用极细的钢笔描出的墨线。

三公里外传来磁悬浮车的嗡鸣，三道探照灯光柱如利剑般扫过废墟。林烬猛地躲进扭曲的通风管道，金属壁上的辐射警示标志在探照灯下泛着诡异的荧光。他透过管道缝隙看见巡逻队的铁甲虫机甲：银灰色装甲板上刻着神庭的光徽，肩部脉冲炮旋转时发出齿轮摩擦的咔嗒声，炮口闪烁着蓝白色的充能光芒。当第七辆机甲驶过残骸区时，他注意到领队机甲的腿部装甲有处明显的修补痕迹，补丁呈现出星骸晶体特有的六边形晶格——这在严禁接触星骸的神庭军队里，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违规信号。

“所有拾荒者，立即撤离‘巨颚号’残骸区！”机甲扩音器发出电子合成音，带着金属特有的失真，“此区域己被列为‘星骸污染高危区’，违反宵禁者将执行‘净化’程序。”林烬盯着收纳袋里的晶体，它正隔着纳米涂层灼烧袋壁，留下蛛网般的焦痕。他摸向脚踝的伤口，那里己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像有无数细小的根须在皮肤下悄然蔓延，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细微的“咔嗒”声，如同某种精密仪器在体内启动。

当最后一辆机甲转过锈蚀的信号塔，林烬才爬出管道。老皮匠扔来半块能量饼，饼体上布满了星骸辐射造成的白色斑点，边缘硬得能磕掉牙齿。“今天的晶核成色不错，”老人用仅剩的拇指和食指捏着晶体，义眼扫描着表面的气孔，“够换三升循环水，再搞两回，你就能换个新的辐射面罩了。”他突然顿住，义眼瞳孔猛地放大，“你脚踝怎么回事？沾到骸露了？”

林烬低头看去，那道紫痕不知何时己变成淡紫色的细线，像用激光雕刻在皮肤上的纹路，在暮色中散发着微弱的荧光。细线周围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蛛网状的紫色血管，那些血管不像正常血管般平滑，而是布满了针尖大小的凸起，如同无数微型气泡在皮肤下聚集、膨胀。“没事，被碎片划了下。”他嚼着硬邦邦的能量饼，碎屑掉进收纳袋，竟被星骸晶体渗出的丝线瞬间分解成紫色光点。

夜风卷起废墟中的金属碎屑，打在生锈的合金板上发出哗啦声响。林烬脖子上的碎玉吊坠又开始发烫，这次吊坠表面浮现出极淡的星图纹路，其中一个亮点正对着神庭地图上用血红墨水标注的禁忌星域。他突然打了个冷颤，不是因为碎骨镇夜晚的低温，而是感觉到脚踝那道紫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像沉睡了十万年的古老病毒，终于在他的血液里找到了合适的宿主，开始舒展它紫黑色的触须。

远处的神庭净化塔突然喷射出蓝色的等离子火焰，将收集来的星骸碎片烧成灰烬。但林烬记得上周偷偷潜入净化塔废料区时，看到的并非灰烬，而是一管管被密封在防爆玻璃容器里的紫黑色液体，容器外壁的电子屏上跳动着一行小字：Project: 骸皮 - 第17号实验体培育中。他下意识地摸向吊坠，却发现吊坠表面的星图纹路正在缓缓旋转，而那个指向禁忌星域的亮点，此刻正与他脚踝的紫痕产生微弱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