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哥哥进组

日子像上了发条。

什刹海畔那座2000平米的“王府”里，陈继儒老爷子带着徒子徒孙正式进驻。

脚手架搭起来，老瓦片卸下来，叮叮当当的声响透着股破旧立新的劲头。

老爷子叼着旱烟袋，眯眼瞅着萧策递过来的银行卡，胡子抖了抖：“小子，西百万，就这么给我了？不怕老头子卷款跑了？”

萧策咧嘴一笑，说话透着股混不吝的实诚：“您老要真跑，那指定是我这院子没入您老法眼，钱就当孝敬您喝茶了。

再说了，您跑了，姜闻大哥那儿，我可得天天找他哭去！”

老爷子被这歪理逗乐了，烟袋锅子在萧策肩头不轻不重磕了一下：“滑头！行，这活儿，老头子接了！保证给你整出个样儿来！”

卡揣进怀里，老爷子转身就吼徒弟去了：“那个谁！瓦片轻点放！这都是祖宗留下来的玩意儿！”

萧策乐呵呵地看着，一点不担心。

这老爷子，手艺是信仰，比钱金贵。

另一边，重庆，嘉陵江畔一个破败的厂区里，气氛比什刹海的工地还热火朝天。

宁昊顶着鸡窝头，脖子上挂着个破哨子，脸晒得黝黑，正唾沫横飞地指挥着。

“《疯狂的石头》！第五场第三镜！A！”

“咔！道哥！刘晔老师！你那眼神再‘真诚’点！咱是贼！但咱也是有理想的贼！想着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回老家娶媳妇儿的贼！懂吗？”

宁昊扯着破锣嗓子喊，周围人憋着笑。

刘晔抹了把汗，一脸无奈：“导演，理想这玩意儿…它有点抽象啊！”

“抽象个屁！你就想着…想着你马上就能买得起东来顺的顶级手切羊肉了！管够那种！”宁昊的比喻永远离不开吃的。

“噗…”蹲在旁边的郭滔没忍住。

黄博顶着个锅盖头，脸上抹得黢黑，正研究等下怎么钻那个油腻腻的下水道口，闻言抬头，用他那口地道的青岛腔接茬：“导演，那东来顺的羊肉，它香不？”

“香！香掉你鼻子！”

宁昊没好气，“黑皮！黄博！别贫了！等下就拍你钻下水道！给我演出那种对翡翠的‘痴迷’！钻！使劲钻！钻出艺术感来！”

“得嘞！为艺术献身！”黄博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跟脸上的黑灰形成鲜明对比。

徐争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演反派冯董，正跟演他手下西眼的王训对词，努力憋着不笑场。

岳小军则一脸苦大仇深，琢磨着他那倒霉保安包世宏的憋屈人生。

萧策就蹲在宁昊旁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捧着个搪瓷缸子，里面泡着浓茶。

他像个好奇宝宝，看看监视器，看看演员走位，看看灯光怎么打，时不时还跟宁昊低声嘀咕两句。

“这机位是不是再低点？压迫感更强？”萧策指着监视器里郭滔的脸。

宁昊凑过去一看，眼睛一亮：“哎！有道理！来！摄影！机位降！降！再降点！”

剧组人都习惯了。

这位年轻的金主爸爸，不仅掏钱痛快，眼光还贼毒辣，提的建议往往能戳到点子上。

关键是他没架子，跟谁都能聊两句，盒饭也跟大家蹲一块儿吃。

“萧老板，您这天天跟着，比我这导演还上心啊！”宁昊递了根皱巴巴的烟给萧策。

萧策摆手：“学习嘛！以后我也想自己玩票，不得先看看你这盘古是怎么开天辟地的？”

他揶揄宁昊当初无证驾驶拉队伍的事。

宁昊老脸一红，嘿嘿首乐。

剧本批文在崔新琴老师的神速运作下，当天就下来了。

剧组运转顺利，大部分戏份拍得飞快。

唯独一个人，让宁昊心里首打鼓——饰演国际大盗麦克的演员，还！没！影！子！

眼看麦克的戏份必须开拍了，宁昊急得嘴角燎泡，围着萧策转圈：“老板！我的亲老板！

麦克呢？我那冷峻帅气、身手不凡的国际大盗呢？您说您找人，人呢？

明天再不来，我这戏就得开天窗了！重庆这鬼地方，多待一天都是钱啊！”

萧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看着宁昊那火烧眉毛的样儿，乐了：“急啥？我找的人，保准吓你一跳。说了明天到，肯定明天到。”

“谁啊？您倒是透个底啊！”

宁昊抓狂，“我这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别是您从哪个犄角旮旯给我薅来个群演吧？麦克可是压轴的气质担当！”

萧策神秘一笑，掏出他那部诺基亚8310，拨了个号：“喂？姐…嗯，是我…剧组这边都准备好了…对，麦克的戏份就等你们了…嗯，行，明天上午到是吧？可以，没问题。”

挂了电话，萧策冲宁昊一扬下巴：“搞定。明天上午，人准到。”

宁昊听得一头雾水：“姐？哪个姐？还你们？不是一个人？”

萧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保证…吓死你。”

他拍拍宁昊的肩膀，“行了，别瞎琢磨了，赶紧拍今天的戏去！黑皮等着钻下水道呢！”

宁昊看着萧策优哉游哉溜达到一边看黄博做下水道钻洞前的“热身运动”，气得牙痒痒，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扯着嗓子吼：“各部门注意！准备拍黑皮钻下水道！黄博！给我拿出吃奶的劲儿钻！钻出风格！钻出水平！”

第二天上午，重庆难得放晴。

剧组在拍包世宏和道哥在缆车上的一场对手戏，台词密集，笑点集中。

宁昊全神贯注盯着监视器。

就在这时，厂区入口处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两辆黑色的商务车悄无声息地开了进来，停在拍摄区外围。

车门打开，先下来两个助理模样的人。紧接着，一个穿着简单白色T恤、深色修身牛仔裤、戴着鸭舌帽和超大墨镜的女人利落地下了车。

她身材高挑，气质清冷，即使遮得严实，那强大的气场也瞬间吸引了一些外围工作人员的目光。

“卧槽…那谁啊？看着有点眼熟…”有人小声嘀咕。

没等他们看清，女人转身，伸手小心地扶了一下车里另一个人。

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跟着下了车。

他同样戴着墨镜，但露出的半张脸线条柔和，皮肤比上次露面时明显有了血色，虽然还有些清瘦。

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完全不同了，不再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和灰败，而是一种大病初愈后的平和与宁静。

他站定，似乎有些不适应现场的嘈杂和尘土，微微皱了皱眉，但嘴角却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嘶——！”

一个眼尖的场务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场记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声音在相对安静的片场显得格外刺耳。

这一下，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宁昊正喊“咔！这条过了！”，被这动静打断，烦躁地回头：“谁啊？！搞什…”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

他看见了那个被搀扶下车的男人，虽然戴着墨镜，但那轮廓，那气质…

宁昊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会跳了，大脑一片空白，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萧策早就看到了，他笑着迎了上去，张开双臂。

“妃姐！辛苦辛苦！”

他先跟王妃来了个朋友式的拥抱，然后转向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笑容更加灿烂温暖，同样张开双臂：“哥哥！欢迎进组！气色好多了！”

张国荣看着眼前这个笑容阳光、眼神真诚的少年，墨镜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感激，有暖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他主动上前一步，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萧策，声音温和清亮，带着明显的笑意：“谢谢你，小策。”

这句谢谢，重逾千钧。

松开拥抱，萧策这才转头看向石化在原地的宁昊，笑容里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促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突然变得死寂的片场：

“宁大导演，你要的国际大盗麦克，我给你请来了。”

他侧身，手指向身旁那位摘下墨镜，露出温润如玉、风华绝代笑容的男人——

“怎么样？够不够帅？够不够压轴？吓没吓死你？”

张国荣摘下墨镜，对着完全傻掉的宁昊，以及整个陷入石化状态的剧组，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温和而略带歉意的笑容：

“大家好，我是张国荣。不好意思，路上有点耽搁，没耽误大家拍摄吧？”

“哐当！”

这次是宁昊手里的对讲机，彻底摔在了地上。他本人，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保持着“O”型，大脑彻底宕机，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卧槽！萧策！你他妈真是个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