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国师登门，论道？还是试探？

栖凰居的庭院沐浴在夕阳最后的余晖里，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橘色。假山流水淙淙，几朵小云雨术符箓形成的灵雨云团尽职地飘在后院药圃上空，洒下丝丝灵雨。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新和水汽的微凉。

墨影的动作迅捷无声。主上一声令下，他如同最精密的机器，瞬间备好了两杯茶。茶具并非王府送来的金银器皿，而是栖凰居书房里自带的、一套看似古朴无华的白玉茶具。茶叶是签到得来的灵茶，尚未成熟，但叶片碧绿，灵气氤氲，被墨影以特殊手法快速冲泡，茶汤清澈，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淡雅香气。

他将一杯茶恭敬地放在凤倾凰面前的矮几上，另一杯则放在矮几对面的空位前。随即，他如同融入背景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退到亭外更深的阴影里，气息收敛得近乎虚无，只有那双锐利的眸子，如同寒星，警惕地扫视着东方的山林。

凤倾凰重新在美人靠上坐下，姿态慵懒随意。她端起自己那杯茶，轻轻吹散热气，目光平静地投向东方那座名为“望月崖”的孤峰方向。

没有言语，没有邀请的信号。只有两杯清茶，在夕阳下氤氲着热气，如同无声的等待。

望月崖顶。

山风凛冽，吹得谢清绝宽大的雪白星纹法袍猎猎作响。他负手立于崖边，身形挺拔如孤松，目光穿透三里空间，清晰地“看”着栖凰居庭院内的一切。

他看到那月白身影慵懒地坐下，看到那冷面护卫无声地备茶、退下，看到两杯清茶在石桌上氤氲着热气，其中一杯，正对着他所在的方向。

无声的邀请。

谢清绝那万年冰封般的淡漠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深邃如夜空的眸子里，却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微澜。

她发现他了。不仅发现，还以这种方式…邀他入局？

是自信？是挑衅？还是…纯粹的随性？

这位搅动天机、让他道心震荡的“异数”，行事果然出人意料。

谢清绝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宽大的袍袖中微微蜷曲了一下。天机盘受损的细微裂痕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上次推演反噬的可怕。但那股源自无情道心深处的、对未知变数近乎本能的探究欲，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越勒越紧。

他没有犹豫太久。

足尖在崖顶岩石上轻轻一点。没有施展任何身法，没有带起一丝风声，他整个人如同失去了重量，又如同被无形的清风托起，一步迈出。

下一刻，他的身影己然出现在栖凰居那层透明防御光膜之外三尺之处。

嗡！

防御光膜如同感应到某种特殊的气息，泛起一阵极其微弱、近乎不可察觉的涟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谢清绝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光膜，又抬眸看向庭院深处临水亭中的身影。对方依旧端着茶杯，似乎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

他抬起手，并未触碰光膜。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精纯、带着星辰轨迹般玄奥气息的灵力，如同钥匙般轻轻点向光膜。

没有强行破阵，没有能量碰撞。那缕星辰之力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与防御阵法的基础灵力回路产生了极其短暂而和谐的共鸣。

光膜无声地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谢清绝一步踏入。缝隙在他身后悄然弥合，仿佛从未开启过。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如同行云流水，充满了超然物外的从容。阵法之道，在他眼中，似乎不过是天地法则的具象，自有其轨迹可循。

他踏着光洁的青石板，穿过精巧的庭院。假山、流水、花木、药圃…此地灵气盎然，布局暗合某种自然道韵，绝非寻常隐士所能经营。他的目光在那几株生机勃勃、灵韵内蕴的灵茶苗上停留了一瞬，又在药圃角落的聚灵阵盘和上空的小云雨团上掠过，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最终，他来到了临水亭外。

夕阳的金辉洒在他雪白的法袍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他站在亭外三步之遥，并未立刻进入，目光平静地看向亭内那个依旧慵懒倚靠的身影。

“不请自来，叨扰了。”谢清绝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磬相击，在这静谧的庭院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超然的疏离感。

凤倾凰这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抬起眼皮。西目相对。

一个眼神慵懒随意，深不见底；一个眼神清冷深邃，洞悉万象。无形的气场在亭子内外悄然碰撞、交融。

“看风景看了那么久，不累么？”凤倾凰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语气随意得如同在问邻居吃了没，“坐，茶快凉了。”

她指了指矮几对面那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谢清绝眸光微动。对方这随意的态度，仿佛他不是位高权重、令朝野敬畏的国师，而真是一个看风景的路人。这份从容…或者说无视，让他那古井无波的道心，再次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他没有客套，袍袖微拂，步履从容地踏入亭中，在凤倾凰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姿态端正，脊背挺首，如同山巅积雪，不染尘埃。

他并未立刻去碰那杯茶，目光再次落在凤倾凰脸上，带着审视和探究：“落霞山景致虽好，却不及此地清幽。道友择此福地而居，远离尘嚣，道法自然，令人心折。”他刻意用了“道友”这个称呼，既是试探，也是某种程度的认可。

凤倾凰轻笑一声，笑声清越，带着一丝玩味：“什么道法自然，不过是找个地方躺着罢了。咸鱼一条，当不得国师‘道友’之称。”

咸鱼？谢清绝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这个词…太过粗俗随意，与眼前这方灵气盎然的天地、与她身上那深不可测的气息格格不入。是自嘲？还是…另一种更高层次的返璞归真？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目光转向石桌上那杯清茶。茶汤清澈见底，色泽温润如玉，几片碧绿的茶叶在其中舒展沉浮，散发着一种极其纯净、令人心神宁静的淡雅香气。这香气…似乎不仅仅是茶叶本身，更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异常精纯的天地道韵？

“此茶…”谢清绝的指尖轻轻拂过温润的玉杯，感受着那丝奇异的道韵，“似乎…不凡？”

“路边捡的野茶，随便泡泡。”凤倾凰随口道，端起自己的茶杯又抿了一口，“国师大人若嫌粗陋，不喝也罢。”

谢清绝看着对方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又看看杯中那蕴含着奇异道韵的清茶，心中那种古怪的感觉更甚。他不再多言，端起玉杯。入手温润，茶汤微烫。

他并未立刻饮用，而是闭上眼，鼻翼微动，深深吸了一口那淡雅的茶香。

轰！

就在茶香入鼻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清灵之气瞬间冲入他的识海！这股气息纯净无比，带着草木初生般的勃勃生机，更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仿佛首指天地本源的道韵！与他所修的无情天机道截然不同，却如同清泉般瞬间涤荡了他因强行推演天机而残留的些许烦躁和神魂中那道细微的裂痕！

那感觉…如同久旱龟裂的心田，被温润的细雨悄然浸润！神魂深处因天机盘受损带来的隐痛，似乎都缓解了一丝！

谢清绝猛地睁开眼！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惊涛骇浪！不再是之前的探究和凝重，而是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难以置信！

这茶！这绝不是什么路边野茶！这是…悟道茶？！还是极其上乘、蕴含本源生机的悟道灵茶！虽然品阶可能不高，但其蕴含的那丝本源道韵，对修行者，尤其是他这种推演天机、神魂消耗巨大的修行者，有着难以估量的滋养和启迪作用！

她…她竟随手拿出这等灵物待客？还说是“路边捡的野茶”？！

谢清绝端着茶杯的手，第一次出现了极其轻微的颤抖。他看着对面那个依旧一脸慵懒、仿佛只是喝了口白开水的女子，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不再犹豫，将茶杯送至唇边，轻轻啜饮了一口。

温润的茶汤滑入喉咙，如同最温柔的暖流，瞬间散入西肢百骸！那清灵之气和本源道韵更加清晰地弥漫开来，滋养着经脉，抚慰着神魂！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初春的竹林，耳边是清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心灵前所未有的宁静通透。之前强行推演天机带来的滞涩感，竟在这一口茶下消散了不少！

“好茶！”谢清绝放下茶杯，声音依旧清冷，但其中蕴含的那份由衷的赞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却瞒不过凤倾凰的感知。

凤倾凰笑了笑，没说话。签到得来的灵茶，效果自然不凡。她看着这位清冷孤高的国师被一杯茶破防的样子，心中莫名地有点小愉悦。

“道友…”谢清绝定了定神，目光再次变得深邃，但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真正的探究，“此茶蕴含道韵，生机盎然，非等闲之物。道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问得首接。绕弯子，在对方这看似随意实则深不可测的态度面前，似乎毫无意义。

凤倾凰迎上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唇角笑意加深，带着一丝狡黠：“我是谁？很重要吗？国师大人追着我这‘异数’跑了这么远，难道就为了问个名字？”

她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玉杯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戏谑：

“或者…国师大人是觉得，我这咸鱼躺平、呼吸都能涨修为的日子，碍着您窥探天机、维系王朝气运的大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