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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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另一端，远离奢华的城心区，暮色西合。一条不起眼、带着古旧韵味的巷子深处，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花香。

招牌是手写的，“念棠”两个字，圆润又温和，像苏念现在努力维持的心境。

花店不大，甚至有些陈旧感。

玻璃窗擦得光亮，倒映着外面渐次亮起的街灯和匆匆的行人。

店里，温馨的点灯驱散了巷子的幽暗，各种鲜花娇艳盛放，带着露珠，是这片灰扑扑街区里一抹格格不入又让人心安的亮色。

角落靠窗的工作台前，苏念纤细的手指正稳稳地剪去一株茉莉花多余的根茎。

糖豆像一只倦归的小鸟，终于安静下来，软软地伏在她温暖的后背上，小手抓着她的衣角。

苏念能清晰地感受到女儿平稳的呼吸和那份沉甸甸的依赖。

只有此刻，悬了近乎一天的心才落回实处。她低头在女儿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一阵夜风裹挟着淡淡的花香和凉意从半开的店门缝隙钻入，拂过脖颈，带来一丝沁人心脾的清爽。

苏念紧绷了近一整天的神经，在熟悉的香氛中，终于缓缓松弛了一点点。

这间小店，是她和糖豆真正的家，一个小小的、不受顾厉琛那庞大阴影笼罩的安宁世界。

“叮——！”

老式悬挂电视的电流噪音毫无预兆地被打破。屏幕上，财经台主持人语速飞快，带着一种报道突发新闻的急促感：

“……最新消息！因疑似遭遇强力黑客入侵核心财务系统，引发异常交易风控警报，顾氏集团股价今日午盘后上演惊人跳水！

截止收盘，暴跌百分之七点三，创下近十年来最大单日跌幅！

市值瞬间蒸发逾百亿！

总裁顾厉琛目前尚未对此发表官方声明，股价是否进一步……”

苏念握着花剪的手，猛地顿在半空。

屏幕上跳动着猩红色的跌幅数字和不断滚动的盘口信息，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花店里的温馨宁静。

百亿……蒸发？

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血液似乎也短暂地凝固了一下。

眼前闪过几个小时前机场那混乱失控、警灯狂闪的场面。

糖豆那只小手在她手表上重重一按的瞬间……那句“妈咪快跑！”的高亢尾音仿佛又在耳边炸响！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席卷而上。

她知道糖豆喜欢捣鼓些小玩意儿，女儿在编程和电子方面展现的天赋常常令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感到惊异。

可是……首接影响一个市值千亿的商业帝国股票？这怎么可能？！

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搅弄风云？！

就在她惊疑不定，脑海中翻腾着无数荒谬又惊悚的念头时——

铛铛铛——铛铛铛——！

花店那扇旧式玻璃门上的铜质风铃，如同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力撞击，骤然爆发出凄厉狂乱、近乎变调的尖叫！

不！那不是风的触碰！

更像是有什么沉重的物件，狠狠地一下又一下，砸在门板上！

震得那单薄的玻璃都在微微颤抖！像濒死之人最后的抽搐！

尖锐刺耳的铃音彻底撕裂了花店的寂静，也撕碎了苏念刚刚勉强建立起的那一丝安全错觉。

这铃声不再是欢迎的悦音，更像是丧钟的序曲！

糖豆被惊醒，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小手惊恐地攥紧了苏念后背的衣服。

“谁？！”苏念厉声喝问，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像护崽的母兽一样将糖豆完全挡在自己身后，身体紧绷，目光死死地盯住门口那摇曳不止的风铃。

砸门声戛然而止。

但那浓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并未消失，反而如同化不开的实质粘稠物，沉沉地堵在门外。

苏念的动作像是被按了快进键。她像一张瞬间绷紧到极致的弓，抱着还没完全清醒的糖豆，一个箭步就冲到了连接后方小仓库的窄门边！

“咔哒！”一声轻响，狭窄仓库的门锁被她反手扣上。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糖豆！”苏念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冷，“柜子！最里面！快进去！绝对不许发出声音！没听到妈咪说话，不许动！”

糖豆原本还有些懵懂迷茫的瞌睡虫瞬间被这冰冷的命令吓飞了。

她睁着那双受惊的大眼睛，看到母亲脸上从未有过的凝重和决绝，小嘴瘪了一下，却死死咬住下唇，用力点头。

像一只被猎人发现的兔子，手脚并用地快速爬进了那个巨大的、堆放杂物的立柜深处。

苏念用力将柜门推回原位，只留一丝微小的缝隙。

她猛地转身，后背紧贴在冰冷的仓库门上，仿佛要将门板也融入自己的身体里，成为保护女儿的最后一道壁垒。

外面，砸门声停了。

但风铃依旧在余震中发出最后几声微弱又颤巍巍的轻吟。

空气里，只剩下苏念自己压抑到极致的、几乎跳出胸膛的心跳声，在狭窄的小仓库里沉重地回荡。

噗通……噗通……

像是命运的倒计时。

几秒死寂。

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外面花店沉重的卷帘门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轰鸣，缓缓升起！

一道被浓重水汽和黑暗包裹的身影，就站在被卷帘门拉开的店门口。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雨线如同粗重的鞭子，抽打着地面和一切暴露在外的物体。

门一开，带着泥土和城市尘埃味道的湿冷空气猛地灌了进来。

那道身影就浸没在这片水汽和花店透出的朦胧灯光交界处。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高挺的鼻梁不断淌下，勾勒出一种冰冷又近乎暴戾的线条。

昂贵的风衣吸饱了水分，沉重地垂坠着，粘附在身上。

但他的动作却稳得出奇。

他一步踏入了花店温暖的灯光下。

水珠滴滴答答，立刻在他脚下的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水渍。他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起。

那件吸饱了雨水、色泽深沉的风衣袖口下，露出同样被雨水打湿的手腕。

指节分明、蕴含着力量的手指间，捏着一张即使被雨水洇湿了一角，也依然能清晰分辨内容的照片——

正是机场抓拍瞬间，糖豆那张因愤怒而绷紧、却被拍得清晰无比的小脸！

稚气未脱的轮廓里，某种倔强锐利的硬朗感呼之欲出。

顾厉琛的视线冰冷如手术刀，精准地刺向仓库门边阴影里的苏念。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和被冷水浸泡过的寒意，没有丝毫缓冲，首接穿透雨幕和花香，砸向苏念的心脏：

“解释。”

一个字，千斤重。

带着不容辩驳的裁决。